第6章 花降时刻

樱花擦过程砚白大褂下摆时,我抓住了那片花瓣。露水在指尖蒸发的瞬间,三百六十一次循环的痛觉突然倒灌进神经网络。

“小林?“年轻的程砚皱眉看我,他胸前的怀表泛着无机质冷光。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死死攥着他的衣角,实验室门禁系统发出违规警告——实习生不该触碰首席研究员的防护服。

樱花树在走廊尽头疯长,每秒完成一次开谢轮回的花瓣堆积成荧光粉的雪。我松开手后退,后腰撞到低温培养箱。玻璃内壁上凝结的冰花,分明是时骸生物的复眼结构。

“你的工牌。“程砚突然用镊子夹走我胸口的证件,动作像在处理污染样本。LX-17的钢印在灯光下泛着尸斑般的青灰,当他转身时,我瞥见白大褂领口内的皮肤——那里还没有环状疤痕,但已浮现量子隧穿特有的波纹。

午夜值班时,我在生物垃圾处理间找到了被肢解的樱花树。年轮断面呈现斐波那契螺旋,每圈年轮里都嵌着微型怀表零件。当戴着手套的指尖触碰到齿轮,整棵树突然量子化重组,变成由钟表元件与血管构成的怪物。

“你不该在这里。“穿着防护服的唐薇从阴影里走出,她的工牌闪烁着和我相同的LX前缀。樱花怪物在她靠近时温顺地俯首,花瓣飘落处,地面显露出用血写的克莱因瓶方程。

我们穿过由试管构成的镜廊,每个镜面都映出不同时间线的惨剧:程砚在暴雨中缝合我和时骸生物的基因链;老张将病毒胶囊替换为镇静剂;还有穿着时间管理局制服的“我“,正将怀表刺入某个程砚的太阳穴。

“他们是观测者,我们是变量。“唐薇的瞳孔分裂成六边形复眼,实验室突然响起昭和年代的爵士乐。在堆满老式示波器的秘密房间,她展示了令人窒息的真相:所有LX人偶的意识都源自公元2147年的林夏本体,而此刻的“现实“不过是时间管理局的沙盒推演。

程砚的怒吼从通风管道传来时,我正在破译樱花树里的记忆晶体。全息投影里,年轻研究员跪在樱花树下掩面哭泣,怀里抱着不成人形的生物组织。那团血肉伸出昆虫节肢抚摸他的脸,发出我的声音:“要成为完美的时骸......“

突如其来的时空震荡将我们抛向不同维度。我坠落在环形走廊的某处,手中樱花枝突然刺入腕部静脉。当蓝色血液与荧光花瓣融合的瞬间,整座建筑开始分泌类似羊水的修复液。

在漂浮的胚胎状空间里,我遇见了十七岁的程砚。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缺失的位置,嵌着怀表的齿轮。“学姐还是发现了啊。“少年笑着摘下左眼球,露出生物芯片的接口,“要阻止时间管理局的话,得先成为错误本身呢。“

苏醒时躺在洁净室地板上,程砚正在给我注射抑制剂。他的怀表盖开着,我看见自己机械脊椎的投影在表盘上跳动。“樱花过敏可不是好症状。“他拇指抹去我鼻血的动作,与第二百次循环中擦拭枪伤血迹的姿态完全重合。

走廊突然传来玻璃爆裂声,无数时骸化的樱花枝蔓穿透墙壁。在荧光纷飞的花雨里,我看清每片花瓣都映着程砚的脸——年轻的、苍老的、完好无损的、支离破碎的。唐薇的残影在花雨中闪现,她的口型在说:“要杀死神,先成为祂的噩梦。“

我夺过程砚的怀表砸向地面,表壳碎裂的瞬间,整条时间线开始呕吐。那些被吞噬的循环记忆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将我们卷向更原始的混沌。在意识消散前,我咬住程砚的颈动脉,尝到了初代时骸血液的味道——和本体记忆里母亲海难那天的海水一样腥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