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府中各山峰法脉,每月都有固定开课讲法的日子,不仅山中真传可听讲,内门云阙院弟子亦可前往。
但青云峰弟子却是去不了的,毕竟法脉授课所讲至少也是一境修行道理,外院弟子听之也无用。
却不想今日竟有高修专程要来这青云峰上讲法。
而且据传,今日来的这位道爷在山中地位和成就都是不凡,不仅云阙院弟子来了不少,就连青云峰上二境三境的学师,乃至他峰真传弟子亦是趋之若鹜。
这叫他们这些外院弟子如何不兴奋、不期待?
聆真殿。
此乃青芜院中最大的听道殿,足可容纳近两千名弟子。
可今日这殿中却早已人满为患,外面峰顶泊口之上,还有接连不断的虹光落下,不知多少弟子正在纷纷赶来。
最后实在无法,三院掌院商议一番之后,干脆让殿中弟子们撤离,就在峰顶空地之上搭建法台,露天听道。
直到辰时将至,山上已有了四五千人,陆续赶来的法驾才渐渐减少。
“哎,你可知今日来的是哪位道爷?”
“咦?你怎的问我?莫非你也不知?”
“你们都不知来的是谁,怎生都紧赶着来这青云峰凑热闹?”
“师尊叫我来的,说是今日来的道爷极少授法,但凡能听得一成去,便是天大的缘法了。”
……
四下里议论声起,一时间人声鼎沸。
过不多时。
“看!”
有人惊呼。
只见东方天际一抹紫气升腾而起,转眼之间就覆盖了云霞,掩住半片天空,成遮天蔽日之势,往这青云峰方向侵染过来。
众人看到这番奇景,一时心神为之所摄。
下一瞬,漫天紫气突然一收,化作一抹霞光,直直落往峰顶法坛之上。
等众人再看去,只见法坛之上已然多了一位华袍女冠,正怡然端坐。
女冠身着云纹紫袍,形容姣好,但面色颇为清冷,望之叫人难生亲近之心。
山顶上的喧嚣顿时止住,所有人都看着法坛之上,再不敢开口,唯有林中飞鸟尚在啼鸣,清脆而嘹亮。
青云峰上三位掌院当先来到法坛侧边,执晚辈礼:“见过苏山主!”
“嗯,无需多礼。”
女冠对三人点了点头,然后又望了一眼人群。
“呵,人倒来的不少。”
她嗓音动人,但语气却显得淡漠疏离。
“贫道苏景秋,为碧落峰首座,今日授法,所讲乃是阴阳五行之道,凡所修传承不属此道者,大可离去,莫要误了自家时光。”
她淡然开口,可底下人群却都是不为所动。
这众多弟子,大多是听了自家学师、师尊亦或者山中长辈指点才来的,又怎肯轻易离去?
至于剩下少部分纯粹凑热闹的。
来都来了……
只有苍松院几人面色古怪,纷纷转头看向苏墨。
五行之道,姓苏的道爷?
这传闻听的久了,今日一见,他们立刻就想起了苏墨身上的那份“机缘”。
就连苏墨自己也有些神色不太自然。
莫非这就是学师所说的那位道爷?
可这种事情,人家做长辈的没有开口,苏墨也只好当做不知,只专心候听讲法便是了。
见底下无人动弹,那位女冠倒也不以为意,只是面色淡然道:“既然如此,就不耽误时间了,这便开始讲法。”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一肃,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专注法坛之上。
“我内丹一道,无论南北,皆以五行入道;
“五行者,木、火、土、金、水也,在人为五脏……”
那位女冠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开口阐述五行之道。
初讲之时,不过粗浅道理,为《论五行》中选段而已,众人都早已熟知,听来自是平平无奇。
可三两句之后,话锋却陡然一变,跳出道藏所限,讲述起了五行入道之法,虽依旧不脱离筑基范畴,可众人却越听越觉艰深玄奥,不由皱眉苦思。
可还未等想明白前一句,只不过一个恍神间,这山上竟有半数弟子已然跟不上了。
再过几息,又是三五句后,便是再也听不懂了。
苏墨神色专注,比之先前与郑大勇交手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五行之道上,一境弟子不好说,但在青云峰外院里,他敢毫不客气的自诩个“第一”。
以往修行过程中,他也极少有什么疑难,所有修行法门几乎都是一看就会,一会就精,即便遇上关隘,只消稍一点拨,便也就通了。
可即便如此,他今日粗听这筑基阶段的五行之法,竟也觉得颇为吃力。
只觉法坛上那位女冠所言实在精妙绝伦,可其中道理转圜之间却又实在太过简略,有诸多详细之处并未细说。
似乎在对方看来,这些道理再是粗浅不过,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口舌。
可对于台下众弟子而言,这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不过一刻钟后,一境弟子的脸上已然显出茫然之色,苏墨也是断断续续,三五句里能明白个一两句便是不错。
再有一刻钟,便是二境弟子也跟不上了。
只有少数几位三境高修,面上现出沉醉之色,仿若已然神游天外。
青云峰顶,寂静无声,就连虫鸣鸟啼都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只有女冠那清冷的嗓音依旧在讲述着玄奥道理。
忽然间,原本晴空万里的高空之中,突地风起云涌,隐隐有罡风在云层之上肆虐。
“真炁萌动,如春雷一震,万物生发;气行周天,似巽风鼓荡,穿关透窍。雷动则龙虎交媾,风生则水火既济……”
风云越积越厚,渐渐有了黑云压城之势,笼罩在青云峰顶,压的众人心胸烦闷。
“炼形之法,须假风雷。以风涤浊,以雷炼形。风者,真炁周流,涤荡脏腑;雷者,阳火煅炼,消尽阴滓。风雷并用,则形神俱妙……”
喀啦啦雷声大作,似是天公发怒,欲要以神雷涤净世间。
暴雨顷刻而至。
有修士正欲施法抵御风雨。
却见那暴雨还未到半空,居然就凝成了片片雪花,翩然而下。
等落至峰顶上时,就连雪花也已然消散了。
再抬头看去,又哪有什么乌云,更不见风雷暴雨。
高空之上依旧晴空万里,只不知何时多了一座虹桥,接天连地,横跨整片星罗群峰。
似是只要走上这座虹桥,便能直抵天宫。
此时低头再看,只见法坛周边不知何时生出朵朵祥云,如烟霞般散开,飘然而去。
脚边的泥土之中又有新草萌发,奇花绽放,散发扑鼻异香。
而到了这里,就连三境修士们也开始听不懂了。
女冠见状微微叹气,讲道戛然而止。
山峰之上种种异象瞬间消失。
又哪里还有什么奇花祥云?
山,还是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