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心头一动,陈玄河这么做,势必有照顾自己的意思。
他摇头道:“不知,还请义父解惑。”
陈玄河缓缓说道:“暗雾妖兽森林一行,咱们明面上是打着进去狩猎妖兽的目的,暗地里则是调查黑乌寨于暗雾妖兽森林的具体位置。”
“可一旦找到黑乌寨的具体位置,那势必就要发兵一举将黑乌寨剿灭。”
沈牧闻言,立即明白了陈玄河的打算。
他笑道:“义父是担心,发兵剿灭黑乌寨时太危险,到时候让牧儿留手军营?”
“不错。”
陈玄河点点头,感叹道:“你和南疆年纪只差着一个月,但这番心性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
想起刚才陈南疆还在为了一个鸡腿而不满,陈玄河不禁暗暗苦笑。
沈牧不由道:“义父,这黑乌寨,有这么厉害吗?”
陈玄河目光凝重,缓缓说道:“黑乌寨盘踞在暗雾妖兽森林已经达数十年之久。”
“义父虽是不清楚黑乌寨的具体实力如何,但想来和龙源营也差不了多少。”
“你才刚刚晋升九品沸血,尚未参加过真正的战斗,又不曾修炼武技,若是加入这场剿匪中,一旦陷入围杀,而义父又被匪寇牵制,不一定能照拂得了你......”
他不知道的是,沈牧已经将裹尸刀法修炼入门,就算真遭遇和自己同境的九品沸血武夫,也有了一定的应对之力。
“那......”
沈牧再次问道:“黑乌寨,是否可能有七品玉骨的武夫?”
陈玄河苦笑道:“这个谁也无从知晓,不过想要晋升七品玉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身为八品金肌武夫,却已然明白,若是没有大的机遇,可能一生都将止步于此。
黑乌寨这些年靠着劫掠过往商旅,攒下了偌大的家业,说不准是否真能培养出七品玉骨武夫。
想必龙啸也是隐隐意识到了黑乌寨的威胁,才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一旦黑乌寨出现七品玉骨武夫,到时候只要把守住青龙谷这条要道,整个龙源县都将成为瓮中之鳖。
若是上面的府城知晓,势必要治龙啸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沈牧接着道:“那如果黑乌寨真有七品玉骨武夫,还能成功将其剿灭吗?”
陈玄河轻笑道:“如果黑乌寨真有七品玉骨武夫,那就只有看龙大人的手段了。”
沈牧话锋一转道:“义父,八品金肌武夫和七品玉骨武夫之间,差距有多大?”
“差距有多大?”
陈玄河不由一怔,思忖着该如何回答。
良久,陈玄河才笑道:“义父就这么和你说吧,八品金肌和七品玉骨之间的差距,就是龙源营十位百夫长合力之下,都绝不是龙大人的对手。”
沈牧瞳孔收缩,这么强?
不过转念一想也对,武夫每一品之间的差距,本身就是天壤之别。
就像以他现在九品沸血的修为,就算十位锻血期的人对他展开围攻,最后死的绝对是那十个人。
他无疑是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陈玄河接着道:“此次剿灭黑乌寨的行动危险重重,义父不知道日后是否还有和你说话的机会,索性今晚就把义父的顾虑都和你说说。”
沈牧心头一凛,立即明白了陈玄河的意思。
“义父,牧儿未曾出世时,爹就不在了,娘也在几年后病逝,是义父的接济,牧儿才能走到今天。”
沈牧面色认真道:“义父有话尽管说,只要是牧儿能做到的事情,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义不容辞。”
听着沈牧这番话,陈玄河心头轻叹。
这番话虽是挑不出毛病,但话中却是带着一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那就非常有意思了。
不过对方有这个承诺,就已经足够了。
陈玄河道:“当年我和你爹一同执行任务,你爹替我挡下致命一刀,才导致自己以身殉职。”
“牧儿,你不必觉得义父这些年照顾你,而让你对义父心生亏欠。”
“这些年我就算对你做再多补偿,也不及你爹沈湛为我挡下的那一刀......”
沈牧沉默。
他并未说明的是,自己只是想报答对方这一年的照拂。
而这一年的照拂,却是有价的。
陈玄河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义父以身殉职,还望牧儿能照拂南疆和南烟他们。”
“若是真有那么一天,这个陈府孤儿寡母也留不住,到时候就折价卖给新上任的百夫长大人即可,讨个顺水人情......”
听着陈玄河这番托孤般的话语,沈牧点点头,强笑道:“义父,牧儿明白,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照料柳姨他们的。”
陈玄河点点头,不再多言。
这是他为以防万一的举措。
沈牧从小便是在苦难的环境中长大,对于武道有着更深层次的理解,也渴望强大所带来的一切。
他未来势必会有一番成就,就算不能跻身七品玉骨,但八品金肌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而陈南疆却不同,从小在温室中长大的他,几乎是没有吃过任何苦头。
这种人守成容易,但也绝对不会有大的成就,未来极有可能止步于九品沸血。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只能指望沈牧念着当初自己的照拂情谊,能对陈南疆和陈南烟帮助一二了。
“来,你也长大了,义父这些年一直有个遗憾,没能和你爹好好的喝上一场,这一杯你代替你爹,我敬他一杯!”
陈玄河拿过桌上的酒壶,亲自给沈牧倒了满满一杯。
沈牧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端起酒杯和陈玄河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义父,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沈牧起身道。
陈玄河点点头,笑道:“义父送送你。”
两人一路走到陈府的大门口,沈牧笑道:“义父,就送到这吧,你今晚也喝了不少,回去好好休息。”
“行,天黑,你注意点。”
陈玄河点点头笑道。
在陈玄河的目送下,沈牧刚走出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折返了回来。
“还有事吗?”
陈玄河问道。
“义父,这张符你留着,说不定关键时刻能用得上。”
沈牧从怀中取出一张风行符,递了过去。
陈玄河接过符箓,面色不由一怔,吃惊道:“牧儿,这是风行符,哪里来的?”
他自然明白术士所绘制的风行符,究竟有多么的值钱。
这一张符箓,在关键时刻说不定就能让人保住一命。
沈牧笑道:“龙嫣送的。”
龙嫣?
陈玄河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了一切。
“这张风行符很珍贵,义父不能要,你自己留着,日后说不定能保你一命。”
陈玄河将风行符重新递了回去。
沈牧却是没有接过,笑道:“义父,这张风行符就送给你了,她送了我两张,我有一张就够了。”
陈玄河犹豫片刻,点头道:“那行,这张风行符义父就收下了。”
沈牧不再多言,转身汇入街上的人流。
看着沈牧远去的背影,还有手中的风行符,陈玄河目光异常复杂。
一张符纸轻飘飘的,却让他心头异常沉重。
光是手中这张风行符,沈牧就足以还清这些年来,自己对他的一切照拂。
“怎么样,你对他说了没有?”
这时候,柳琴突然来到了陈玄河身前,一脸期盼的问道。
陈玄河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觉得,牧儿能看得上南烟?”
“为什么看不上?”
柳琴不满道:“我家南烟有什么不好?堂堂龙源营百夫长陈玄河之女,嫁给他都算是他高攀了。”
陈玄河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在心中不停反省,自己当年真是蠢到姥姥家了,怎么会娶了一个如此愚蠢的女人?
“哼,真是一个蠢得无可救药的女人。”
陈玄河冷哼一声,转身就往里走。
“喂,陈玄河,你刚刚说什么?”
柳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快要走远的陈玄河,气急道:“你骂我蠢得无可救药?”
“你不给我一个解释,今天就别想睡觉。”
陈玄河脚步一顿,淡淡道:“正好,我想去花满楼睡觉已经很久了。”
柳琴面皮狠狠抽搐一下,怒道:“花满楼?陈玄河,你敢!”
“你今晚要是敢出这个门,老娘就吊死在大门口!!”
“那陈某可当真是双喜临门了。”
陈玄河看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到时候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别收尸,让你好好在陈府的门口吊个十年八载!”
“哇~”
柳琴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道:“陈玄河,你个杀千刀的,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这些年你在外面,是我独自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我是又当爹又当娘,我容易嘛我?”
“以前陪我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看我人老珠黄了,叫我去上吊,陈玄河,你个没良心的不得好死啊。”
院子里,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面皮不时抽搐一下,强忍着要笑出声的冲动,依旧在忙于手中的工作,丝毫不受影响。
显然这样的情况,曾无数次的在府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