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道时换上一身青衣，又拿方巾将头发盘起。
走在街上，跟那些书生没什么区别，只是单薄的布料显得他身材比较壮实。
也是那春捂秋冻的道袍披在身上，将他的轮廓都遮掩起来，褪去道袍，整个人的气质立刻改变。
进入梦华楼，果然有人接应，贾道时随其来到一处雅间。
推门进去，发现十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高谈论阔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大都是商贾子弟，要么就是年轻书生，免不了谈古论今，相互恭维。
而秦钰立在众人之间，谈笑风生，大大方方的，又相貌出众，自然成了这群年轻人的中心。
见贾道时进来，秦钰也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因此而冷落其他人。
贾道时融不进这些人的圈子，干脆像个游客一样四处走动。
好像对什么都好奇，看到个花瓶，把花拿出来看里面有什么，看到幅字画，也要掀开看看下面有没有东西。
他当然是在寻找血阵符文的脉络，只不过在其他人眼里，成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秦公子，你看那人的穷酸样，大概是没见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吧？”
人群中，一个锦衣书生伸手指向贾道时，原本白净的脸上多了一丝谄媚。
另一个人接过话茬，“王兄不要取笑，乡下之人没见过世面，哪像秦公子从锦州回来，见识非凡，相比之下，我们也不过井底之蛙罢了。”
秦钰欲言又止，再次望向贾道时，心想道长身着朴素，定是不愿在人前显山露水的。
贾道长的名号在梧桐县可是如雷贯耳，岂是这两个人能比的。
秦钰只是含笑不语，他向来处事圆滑，也不驳任何人的面子，只是换了个话题将此事轻轻揭了过去。
不一会，一声炮响，梦华楼外金色的烟花骤然绽放。
“柳姑娘游行回来了！”只听楼外有人喊道，雅间里的众人纷纷挤到楼边观望。
秦钰对这些书生公子的吸引力，自然不及那远近闻名的“柳姑娘”，所以顿时显得他周围十分冷清。
炮声也吸引了贾道时的注意力，他来到楼边低头看去，虽然河道两岸灯火通明，可在他这什么也看不清。
“有什么看头？”贾道时撇了撇嘴，扭头时，四目对视。
贾道时发现这秦钰不但没去楼边凑热闹，反而微笑看着自己，身上不由得起一阵鸡皮疙瘩。
“道长也对那柳姑娘十分好奇呢。”
“你难道不好奇？”
贾道时实际比秦钰也大不了几岁，脱了道袍也没那种仪式感了，说话就随意起来。
秦钰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说起来，我倒是跟她见过三次……”
贾道时心想怪不得呢，见过一面能吹一年，见三次不得吹三年啊，难怪都说秦钰是见多识广之人。
一阵沉默无言，恰好此时菜肴被一道道端了上来，秦钰便请贾道时落座。
一桌人说说笑笑，把酒言欢，几个书生才子又附了几首雅诗助兴，气氛倒颇为热闹。
贾道时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让他讲两句玄学他倒能头头是道。
至于上学时背的一些古诗文，大都忘了，几首能记上来的，也不适合当前的情景。
他又不是来装逼的，没必要非得人前逞能。
酒桌前，其他人尽情施展自己的文学底蕴，而贾道时则是放开了吃。
个个都在高谈论阔，好像没什么人注意他。
一声琴弦拨动，众人都静了下来，屏息聆听着。
贾道时全然没有在意，毫不客气地喝酒吃肉。
酒席又不是天天有，更何况出了这楼，他也没钱下馆子了。
秦钰不时一个眼神瞥过来，倒觉得有趣，道长换了身衣服，跟换了个人似的。
这反而是贾道时真实的一面，做个道士，整天又要装作高深莫测，又要仿着古人的语气说话，累死累活的。
贾道时，这名字跟他确实挺配的。
“在下武夷帮封广廷，特意奔赴千里，只为见柳姑娘一面！”
突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扰乱了琴音。
酒桌前众人表情一滞，纷纷朝台下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狐裘的英武男子，拱手抱拳。
“你又没有酒楼的请函，是如何进来的？”
一个扎着发髻的青衣侍女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眼中充满鄙夷，“再说了，柳鸾小姐是谁人想见就见的吗？”
贾道时也好奇这人怎么进来的，朝楼下门口看去，原来两个侍卫都瘫睡在地上。
此人还真是个莽夫，不过这些青楼头牌，照话本里写的，都会喜欢些落魄书生或中榜秀才吧？
“我想为柳姑娘赎身！”封广廷涨红了脸，大声喊道。
一时间，全场寂静。
谁人不知柳鸾是块肥肉？
那些权贵人家都跟饿狼一样，盯得紧紧的，都想将她赎了身，纳为己有。
“武夷帮，你们听说过吗？”一片寂静中，有个书生悄悄问道。
不止他在问，其他隔间里，所有人都在问。
武夷帮是哪里的势力？
说不定是江湖上的名门大派，这里的公子们一时都未轻举妄动，都要先掂量一下能不能得罪的起。
于是，酒桌前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秦钰身上。
“不过是九流帮派罢了……”秦钰摇了摇头。
“那还怕个吊啊！”
一时间群情激奋，但也没忘柳姑娘在台上，都只在嘴皮子上逞能。
封广廷不为所动，目光注视着白纱后面的倩影，“那日在锦州只见过姑娘一眼，在下便念念不忘，只要姑娘答应一声，就算是千难万险，在下也能将姑娘带出去！从此浪迹天涯！”
只可惜，这柳姑娘目前为止并未露面，而楼上公子骂的也愈发难听。
“柳姑娘说了，她对公子并无任何情谊，封公子还是请回吧。”
却是那青衣侍女代替柳鸾传的话。
封广廷面色铁青，本以为刚才一番话浪漫至极，结果投进湖里连个水花也没溅起来。
“就是，快滚吧！”四周纷纷传来嘲笑声。
“闭嘴！你们这群废物！”封广廷猛地转头看向二楼，怒目而视。
他武功高强，内力自然不弱，此话一出，声如洪钟。
楼上众人毫无防备，被吓了一跳。
还真就闭上了嘴。
偏偏有个倒霉的，骂得尽兴，没刹住车。
“哪里来的野狗？柳姑娘又怎么会看上你这种粗鄙之人？”
这话在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扎耳。
封广廷气势汹汹地来到二楼，怒目巡视众人，结果方才骂他那人此时做了缩头鸟，躲在人群中不敢出来了。
最终，封广廷的目光落在容貌出众的秦钰身上，眼中有藏不住的妒火。
贾道时停下筷子，啧啧称奇。
估计这会，封广廷把秦钰当成假想情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