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合九嶷初现的刹那，陈砚听见了剑鸣。
不是一柄剑，而是千万柄古剑在鞘中震颤的嗡鸣。棺内壁上浮动的永夜铭文爬上他的脊骨，黑纹与符文咬合的瞬间，整座镇魂塔化作齑粉。陈砚坠入虚空时，脚下展开浩瀚星图——每颗星辰都是一截断裂的剑刃，流淌的星河里沉浮着修士尸骸。
九嶷山的轮廓在天际浮现。
那不是人间该有的山峦。七十二峰倒悬于云海之上，峰顶锁着青铜巨链，山体布满蜂窝状的洞窟，每个窟窿里都插着柄腐朽的古剑。当陈砚踏上山径时，黑纹突然灼烧起来，那些剑窟中的残剑竟齐齐转向他，剑柄处睁开猩红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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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纹宿主……竟真能唤醒剑冢。“
沙哑的叹息惊得陈砚转身。山道尽头立着座无字碑，碑前跪坐的白骨握有半截木剑。当他的影子掠过碑面时，白骨突然抬手，木剑点在他眉心：“兵主一脉的气息，混着天机阁的铜臭味。“
陈砚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陷入山石。白骨空洞的眼窝亮起幽火，三百年前的记忆汹涌灌入：
九嶷山巅的祭坛上，十二位剑修正将青铜钉打入永夜君主的四肢。突然天降血雨，君主腕间的黑纹化作蛟龙，将半数剑修吞入腹中。幸存者砍下他的左臂封印于镇魂塔，断臂坠地时砸出的深坑，正是如今的青石镇！
“原来所谓永夜之乱……“陈砚呕出黑血，“是场弑师的叛乱。“
白骨颌骨开合，木剑突然爆出青光。陈砚体内黑纹应激沸腾，在掌心凝出柄虚影剑——与永夜君主所用的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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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体突然震颤。
剑窟中的残剑挣脱锁链，暴雨般射向陈砚。白骨抬手结印，木剑引动地脉龙气筑起屏障。金铁相击声中，陈砚看见天机阁的追兵出现在云端，紫袍修士脚下的青铜罗盘正吞噬剑冢灵气。
“带剑主去洗剑池！“白骨胸腔里传出轰鸣，“三百年的债，该清了。“
陈砚被龙气裹挟着冲下山崖时，最后瞥见白骨化作粉尘。粉尘在空中凝成八个血字：“以身为鞘，万剑归宗“，正是《兵甲谱》最后一页缺失的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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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剑池是口沸腾的血泉。
池底插着柄无锋重剑，剑身缠满刻有罪纹的锁链。当陈砚被抛入池中时，黑纹如饿虎扑食般啃咬锁链。锁链崩断的脆响里，他听见裴寂的声音：“剑骨分三重，你这身骨头……“
剧痛撕碎幻觉。重剑化作铁水灌入七窍，黑纹贪婪地吞噬着剑髓。陈砚的骨骼发出锻打声，皮肤下浮出剑形纹路，与池底剑痕逐渐吻合。当最后一滴铁水渗入丹田时，血泉突然倒流，在空中凝成永夜君主的虚影。
“看好了。“虚影并指斩向苍穹。
简单的动作，却让陈砚浑身经脉绞痛。黑纹自动拆解招式，在他识海中演练千遍：起手式引动地脉龙气，剑指轨迹暗合星斗移位，收势时须震碎自身三处大穴……
“这是弑天剑诀。“虚影开始消散，“也是你的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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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传来钟鸣。
陈砚踏出血泉时，九嶷七十二峰同时亮起剑光。天机阁修士结成的诛仙阵正在蚕食山体灵气，紫袍修士手中的青铜罗盘已膨胀如车轮，盘面浮现出镇魂塔崩塌的景象。
“找到你了。“紫袍修士撕下脸皮，露出齿轮咬合的青铜面庞，“剑冢既醒，你的命数也该尽了。“
陈砚并指成剑，弑天剑诀第一式自然流转。地脉龙气冲天而起，震碎三柄斩来的飞剑。黑纹顺着剑气蔓延，竟在敌人体内催生出青铜锈斑！
“不可能！“紫袍修士暴退，“未到叩天境，怎能驾驭地脉……“
话音戛然而止。陈砚的剑指已洞穿他胸口，黑纹顺着齿轮缝隙钻入核心。当青铜颅骨炸裂时，漫天齿轮凝成八个字：“造化熔炉，血肉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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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红剑冢时，陈砚找到了裴寂的霜刃。
断剑插在望月峰顶，剑柄缠着染血的布条——是裴寂衣角的料子。当他握住剑柄时，残存的剑意涌入识海：
暴雨夜，裴寂跪在天机阁刑堂，看着师妹被钉入青铜棺；九嶷试炼日，他在剑碑前发现历代剑修皆死于黑纹反噬；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寒潭底，他将本命剑元渡给陈砚，喉间插着天机阁的控魂钉。
“原来你早就是死人……“陈砚攥紧断剑。剑锋割破掌心，血珠坠入云海，竟在下界凝成青石镇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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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剑冢开始崩塌。
陈砚踏着坠落的峰峦跃向最高处，黑纹在脚下凝成剑罡。当他触到倒悬的主峰时，山体突然翻转，露出底部巨大的青铜门。门上剑痕组成卦象，中心凹陷处正是虎符的形状。
符身嵌入的刹那，门内传出锁链崩断声。陈砚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青铜门上扭曲变形，逐渐化作永夜君主的模样。当门扉洞开时，涌出的不是珍宝，而是滔天血浪——每一滴血都裹着修士的残魂！
“这就是剑冢真相。“有个声音在血浪中低笑，“所谓名门正派，不过是食人修髓的伥鬼。“
陈砚挥剑斩碎扑面而来的怨魂，黑纹突然刺痛。血浪深处浮出座青铜熔炉，炉身上刻满与老铁匠相同的饕餮纹，炉口喷出的火焰里，隐约可见天机阁主正在熔炼一具熟悉的躯体。
那是裴寂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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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剑骨为柴，罪纹为引……“天机阁主抬手抓向虚空，“方成造化。“
陈砚的弑天剑诀本能出手。剑气撞上熔炉的瞬间，黑纹突然失控反噬，将他右臂骨骼寸寸碾碎。天机阁主转身轻笑，眉心睁开第三只眼——瞳孔中跳动着与永夜君主相同的黑纹！
“你以为自己挣脱了牢笼？“阁主挥手召出十二青铜棺，“不过是换了个大些的笼子。“
棺盖同时开启，走出十二个“陈砚“。他们有的浑身覆满青铜甲，有的眼中只剩眼白，唯一相同的是左腕处跳动的黑纹。当第一个复制体挥剑斩来时，陈砚在剧痛中顿悟了弑天剑诀第二式：
以伤换杀，剑碎凌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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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嶷山在剑气中崩塌。
陈砚抱着裴寂的残剑坠向下界时，黑纹正疯狂修复他破碎的躯体。云层破开的窟窿里，可见七十二洞天福地正在坠落，燃烧的陨石划过夜幕，像一场逆行的星雨。
坠地的前一刻，青铜门内的血浪追来。陈砚反手将残剑刺入心口，以本命精血催动剑诀。剑气贯穿血浪的瞬间，他听见天机阁主的怒吼，也听见裴寂最后的传音：
“去青冥海……找……“
黑暗吞没意识前，陈砚砸进一片柔软的青草甸。月光照亮身旁的石碑，碑上“九嶷“二字正被藤蔓缓慢覆盖，仿佛这座山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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