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灌进鼻腔时，陈砚听见青铜棺椁里传出心跳声。
那声音与腕间黑纹的搏动逐渐同步，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棺盖上“万骨成灰“四字渗出血珠，在水流中凝成八条赤蛇，顺着他的指缝钻入经脉。怀中的青铜虎符突然发烫，缺失的半边竟从棺中浮出虚影，与实符严丝合缝地咬合。
“咔嗒——“
机括转动声闷闷传来，棺椁裂开一线。陈砚刚要探头，脑后突然袭来刺骨寒意。他抱棺翻滚，三枚透骨钉擦着耳廓钉入潭底，炸开的血雾里游出密密麻麻的尸蹩。
水面上浮着七盏引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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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的白衣在墨色潭水中晕开，像朵将谢的昙花。他手中霜刃斩碎尸蹩群，另一只手拎起陈砚后领就往暗流里拽。少年挣扎间瞥见追兵——三个天机阁修士踏着青铜罗盘立于水面，为首的老者正将陆昭然的头颅按进血符阵。
“他们用巡天鉴定位虎符。“裴寂传音入密，喉间溢出的血丝在水里化开，“青铜棺不能开！“
话音未落，潭底突然亮起星图。缺失的虎符虚影暴涨，竟引动陈砚体内黑纹沸腾。棺椁轰然洞开，涌出的不是尸骸，而是万千裹着磷光的青铜甲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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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片附着在陈砚身上的刹那，他看到了三百年前的永夜战场。
血月之下，老铁匠挥锤砸向天门，每一击都震碎百里云层。十万阴兵从地缝中爬出，却被十二道青铜链锁住咽喉。当九嶷山的剑修将镇魂钉打入老铁匠脊骨时，陈砚突然看清那些剑修的袍角——全都绣着天机阁的阴阳鱼。
“原来所谓的名门正派……“裴寂的冷笑在识海炸响，“都是偷窃者。“
陈砚猛然惊醒。青铜甲已覆满全身，面甲内侧刻满细小的永夜文字。当他试图摘下面具时，潭水突然沸腾，七盏引魂灯化作火凤俯冲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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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七杀阵！“
紫袍修士的敕令震得潭水倒卷。陈砚被水流掀翻的瞬间，裴寂的霜刃已斩断三盏魂灯。余下四盏结成赤红光牢，将二人困在潭底。陆昭然的无头躯体突然跃入阵眼，脖颈断面伸出青铜锁链，直取陈砚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青铜甲自动护主。陈砚右臂不受控地抬起，甲胄缝隙迸出黑炎，竟将锁链熔成铁水。黑纹顺着甲片游走，在他掌心凝出三尺长的虚影剑——与裴寂的霜刃一模一样！
“你竟能复刻剑意……“裴寂瞳孔收缩，旋即挥剑斩向自己左臂。鲜血染红霜刃的瞬间，剑锋爆出刺目寒光：“屏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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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结冰了，
不是寻常的冰，而是裹着剑气的冰棱。四盏魂灯冻结在半空，陆昭然的残躯保持着扑杀的姿态，眼窝里钻出青铜色的根须。裴寂拽着陈砚撞碎冰层时，少年看见紫袍修士撕开自己的脸皮——底下是布满齿轮的青铜颅骨。
“天机傀儡……“裴寂咳着血沫，“难怪能追踪虎符。“
二人坠入暗河支流，陈砚身上的青铜甲突然解体，甲片重新拼成舆图。蜿蜒的血线指向九嶷山北麓，那里标着座镇魂塔的图腾——与陈砚婴儿时期被遗弃的地方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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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河出口是乱葬岗。
残月照着歪斜的墓碑，磷火在野草间游荡。裴寂倚着枯树调息，左肩伤口渗出的血竟是诡异的青铜色。陈砚攥着半枚虎符，终于问出憋了一路的疑惑：“你早知道老铁匠的身份？“
“三年前我师妹失踪前，在案卷室焚毁过兵家圣人的画像。“裴寂用霜刃挑开衣襟，心口赫然烙着与陈砚相似的黑纹，“她最后传回的密信里写着——青石镇，铸剑炉。“
夜枭啼叫声中，陈砚忽然按住裴寂手腕。黑纹在他指尖跳动，映出对方经脉里游走的青铜色颗粒：“你在被同化。“
裴寂轻笑，霜刃突然抵住陈砚咽喉：“所以你要快些变强，在我彻底变成傀儡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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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风声打断了后半句话。
十二枚青铜钉钉入周遭树干，组成困龙阵。树梢上立着个戴哭笑面具的侏儒，手中人皮灯笼映出陆昭然扭曲的脸：“天机阁有令，携虎符降者，可入造化炉重塑肉身。“
陈砚刚要动作，地面突然塌陷。无数青铜手臂破土而出，抓住他的脚踝往下拖。黑纹应激暴起，沿着手臂蔓延，竟将傀儡手臂腐蚀成黑水。侏儒尖啸着掷出灯笼，内里飞出万千怨魂，却被裴寂的剑幕绞碎。
“走！“裴寂劈开困龙阵，将陈砚甩向乱葬岗深处，“去镇魂塔找……“
霜刃折断的脆响淹没在爆炸声中。陈砚回头时，只见裴寂被青铜锁链贯穿胸膛，嘴角却勾着解脱的笑。黑纹突然刺痛，他看见裴寂心口的烙印化作飞灰，灰烬中浮现出少女的残影——与青铜棺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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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砚在坟茔间狂奔。
怀中的虎符与黑纹共振，每一步都踏出青铜莲花。当他跃过最后一块残碑时，月光突然被遮住——九嶷山方向升起七十二道剑光，结成遮天蔽日的诛仙阵。
阵眼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老铁匠的玄甲在月光下泛着血光，手中巨锤缠绕的青铜链正连接着每个剑修的脊椎。当他转身望来时，陈砚看清了那张脸：没有皱纹，没有酒糟鼻，只有眉心处跳动的饕餮纹。
“好徒儿。“'老铁匠'的嗓音带着金属摩擦声，“该把虎符还给师父了。“
陈砚如坠冰窟。这分明是昨夜焚毁铁匠铺的紫袍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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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裂开深渊。
无数青铜手臂攀上崖壁，天机傀儡大军从地缝中涌出。陈砚退到悬崖边缘时，怀中的青铜甲片突然飞向镇魂塔方向。黑纹疯狂吞噬着虎符的力量，在他背后凝出虚幻的剑翼。
'老铁匠'挥锤砸来，陈砚纵身跃入深渊。下坠途中，他咬破舌尖将血抹在虎符上，缺失的虚影符迸发出刺目强光——地底传来龙吟，整座镇魂塔拔地而起，塔尖刺破诛仙阵！
当陈砚坠入塔顶的青铜棺时，最后听见的是天机阁主的怒吼：“拦住他！永夜剑冢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