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雨夜
青石镇的雨突然有了重量。
陈砚仰头望着屋檐，雨珠坠在脸上竟溅起火星。每滴雨水里都裹着青铜碎屑，落地时凝成细小的齿轮，沿着他脚踝向上攀爬。腕间的黑纹在雨幕中暴长，如活蛇般缠住整条手臂，鳞片状的纹路下凸起血管状的青铜丝。
“叮——“
镰刀从手中滑落，刃口劈开青石板。裂缝中涌出暗红色的水，水面上浮着张寡妇扭曲的倒影——她的瞳孔变成齿轮，纺车线末端系着镇民的颈椎骨。
“心魔劫起于贪嗔。“老铁匠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你贪生，嗔恨，痴迷破局……“
陈砚转身时，铁匠铺的墙壁正在融化，露出内层蜂窝状的青铜结构。老铁匠的烟杆插在砧板上，烟锅里燃着永夜君主的头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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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重劫：弑父
黑暗如潮水漫过脚踝。
陈砚发现自己跪在九嶷山剑冢，掌心握着滴血的霜刃。裴寂的残魂被青铜链锁在剑碑上，胸口插着他亲手刺入的弑天剑。
“这是你第七十九世的抉择。“永夜君主的虚影从碑文渗出，“杀挚友证无情道。“
陈砚的剑锋颤抖。黑纹顺着剑身爬上裴寂的脖颈，将皮肤腐蚀出焦痕。记忆突然灌入——那世的裴寂为替他挡天劫，自愿被炼成剑灵。而此刻幻境中的裴寂却在笑：“动手吧，这次我依然等你。“
霜刃刺入心口的瞬间，陈砚的瞳孔完全漆黑。黑纹暴涨吞噬剑碑，碑文却化作三百个哭嚎的幼童——皆是他轮回中未能救下的无辜者！
“你每世都选错。“永夜君主的声音刺入骨髓。
陈砚突然翻转剑锋，洞穿自己咽喉。黑血喷溅在剑碑上，蚀出八个字：“宁负天道，不负故人。“
第二重劫：食子
腐臭味钻进鼻腔。
陈砚站在琉璃殿废墟上，脚下是沸腾的血池。池中浮着个襁褓，婴儿左腕生着与他相同的黑纹。天机阁主的虚影立在池畔：“吞了他，你就能摆脱轮回。“
黑纹凝成利爪，不受控地抓向婴儿。就在触及襁褓的瞬间，陈砚的胎记突然裂开，金血凝成锁链缠住手臂。池底浮出青铜镜，映出骇人真相——婴儿的脸竟与井中绷带幼童一模一样！
“原来你们……“陈砚的牙齿咬出血，“连善魂都要物尽其用。“
他纵身跃入血池，任由腐蚀性的液体吞没躯体。黑纹在剧痛中剥离，露出底下森白的脊骨。当指尖触到婴儿时，襁褓突然爆开，飞出十万片往生镜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他轮回食子的画面。
“这才是天机阁的粮仓。“阁主的声音从每块碎片中传来，“你不过是运粮的马车。“
陈砚的脊骨突然刺破后背，如剑戟般扫碎所有镜片。他在血池底摸到柄生锈的剪刀——正是第一世母亲难产时剪脐带的凶器！
第三重劫：焚心
赤龙木在火中爆响。
陈砚被吊在琉璃殿穹顶，脚下是熊熊燃烧的造化炉。炉中炼着的不是兵器，而是青石镇所有镇民的魂魄。老铁匠在火中翻烤着裴寂的残魂，每翻一次就有一缕魂力注入青铜鼎。
“你的心太软。“永夜君主的声音混着火星迸溅，“本尊替你炼颗铁心。“
陈砚的胸膛突然开裂，黑纹裹着心脏飞出。心脏在火中扭曲变形，逐渐凝成青铜色的齿轮。当齿轮即将成型的刹那，他咬碎舌尖，将混着金血的唾沫吐向炉火。
火焰突然转青，映出隐藏的青铜丝——每根丝都连着镇民的天灵盖！陈砚的脊骨如鞭甩出，绞断青铜丝的同时，裴寂的残魂突然睁眼，将半枚钥匙按进他碎裂的胎记。
“记住……“残魂在消散前低语，“炉火焚不尽……“
陈砚的胸腔突然爆出青光，缺失的心脏位置生出株赤龙木幼苗。根系刺穿琉璃殿地砖，将整座造化炉拖入地脉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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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重劫：裂魂
月光被撕成两半。
陈砚跪在河滩上，面前躺着三百具自己的尸体。从垂髫稚子到耄耋老朽，每具尸骸的致命伤都刻着日期：甲子七十三、乙丑十九……最新那具的死亡时间竟是明日辰时！
“这是你第三百零一次轮回的终点。“永夜君主的虚影从尸堆中站起，手中提着陈砚的头颅，“加入我们，成为永恒的天机锁。“
黑纹突然暴走，将陈砚撕成两半。左半身化作青铜傀儡，右半身流淌着星芒。当傀儡的利爪即将抓碎星芒时，河底突然升起青铜柱——柱上锁链捆着的，竟是刚出生就被遗弃在镇魂塔的自己！
“杀了他……“三百尸骸齐声低吼。
星芒凝成的右臂突然暴涨，却不是攻击婴儿，而是插入自己左胸。黑血与金血交融的刹那，所有尸骸的额间亮起往生镜碎片。陈砚在剧痛中看清真相：每个“自己“的脊椎里都埋着青铜种子，而播种者正是永夜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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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重劫：归尘
青石镇的雨停了。
陈砚躺在铁匠铺的草席上，浑身缠满绷带。老铁匠在门外打铁，每声锤响都震落檐角青铜灰。黑纹安静地蛰伏在腕间，胎记裂纹中渗出星辉。
“兵解之术最后一步。“老铁匠的声音混着火星，“把你自己锻造成器。“
陈砚走向熔炉，炉中跳动的不是火焰，而是十万镇民的魂魄。当他握住铁钳时，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青铜化。炉膛深处浮出柄未成形的剑胚，剑格处嵌着裴寂的眼珠。
“叮！“
铁锤砸下的瞬间，陈砚突然将剑胚刺入自己心口。炉火顺着伤口涌入，将青铜化的左半身烧成灰烬。右半身的星芒暴涨，在灰烬中凝成全新的躯体——皮肤下不再有黑纹，只有流动的星图。
“你终于……“永夜君主的叹息从炉灰中飘出，“跳出了我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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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尽
晨光照亮焦黑的枣树。
陈砚提着新打的镰刀走向张寡妇家，刃口映出她三道合一的影子。井口飘着青铜粉，被他用镰柄搅散。胎记处微微发烫，那里嵌着半枚钥匙形状的星芒。
铁匠铺后院，老铁匠的烟杆冒出青烟，在空中凝成八个字：“以身为鞘，劫尽天明。“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陈砚在张寡妇的织布机下发现团青铜丝。丝线末端系着块往生镜碎片，映出九嶷山深处最后的秘密——七十二具青铜棺正在苏醒，棺盖上刻着所有轮回者的名字。
他磨着镰刀轻笑，星芒顺着刃口流转。远处枯井深处，锁链断裂的余音化作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