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在突破“五行归元”的刹那,便察觉了异样。
原本温驯蛰伏在神藏深处的晶石,此刻正顺着他的经脉轻轻震颤,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下下扯动他的心神。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皮肤下泛着幽蓝的微光,随着心跳的节奏明灭,连带着袖中残页都泛起金芒,与那微光遥相呼应。
“怎么了?”慕容馨刚翻窗回来,发梢的冰晶还没化尽,见他盯着自己的手发呆,凑过来瞧,“你该不会是突破后遗症吧?刚才丹劫反噬时你脸色白得跟冰魄寒莲似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顿住。
因为那抹蓝光正顺着周叶的手腕爬上他的手背,在月光下凝成一枚模糊的印记,像是某种古老符文的影子。
周叶捏了捏发酸的眉心。
五百年前他还是仙尊时,从未见过这种异象。
晶石是他重生时便存在的,原以为只是随他穿越而来的伴生之物,可今夜的震颤却分明指向仙宫深处——那里有他从未踏足过的方向,连记忆里的原主都只听过传闻。
“研儿。”他突然提高声音。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刘妃的侍女研儿从院角的梅树后闪出来,怀里还抱着个食盒。
这小丫头最是机灵,白天给刘妃送补汤时,总爱绕着仙宫各殿转悠,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九殿下。”研儿规规矩矩福了福身,目光却忍不住往慕容馨身上扫。
她早听说九殿下最近总跟个穿青衫的姑娘混在一处,原以为是哪家的小姐,此刻见对方发间还沾着草屑,倒像个翻墙的小贼。
周叶指了指自己手背的蓝光:“你可知道,仙宫深处那个方向,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研儿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脸色猛地一变。
她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道:“那是太初台,仙宫最北边的禁地!国师大人上个月祭天的时候提过一嘴,说那里封着上古仙族的秘密。奴婢前日给厨房送食材,听见几个老太监闲聊,说太初台的天机碑……”她咽了咽口水,“每隔百年才会显一次,上回显形还是先皇在位时,后来就被封得严严实实,连影卫都进不去。”
“天机碑。”周叶重复这三个字,掌心的震动突然加剧,疼得他指节发白。
他突然想起五百年前在仙魔战场,曾听陨落的老仙尊提过,上古仙族用天机碑记录天命,碑动则运变。
难道这晶石,竟是与天机碑同出一源?
“你要去太初台?”慕容馨突然插话,她盯着周叶发白的指尖,眼里闪过警惕,“那地方连仙宫地图都不标,守卫肯定比丹药房还严——”
“你怕了?”周叶挑眉,故意把储物袋里的仙晶晃得叮当响,“上回我帮你抢回被黑风寨劫走的千年朱果,你说要报恩的。”
慕容馨的耳朵瞬间红了。
她确实欠着周叶人情——半月前黑风寨劫了她的药篓,是周叶用一张符篆引雷劈了山寨大门,才让她趁机抢回朱果。
此刻被当众提起来,她跺了跺脚:“谁怕了?不过……”她从腰间摸出个小瓷瓶抛过去,“这是避息散,撒在身上能瞒过影卫的灵犬。我去引开巡逻队,你速去速回,要是被抓住……”她别过脸,“我可不会去劫狱。”
子时三刻,仙宫的更鼓声刚落。
周叶贴着宫墙的阴影移动,避息散的药粉混着夜露沾在衣襟上,带着股苦艾草的气味。
他记得研儿说过,太初台在北宫最深处,穿过三重月洞门,再绕过一片梅林便是。
此刻他已经过了两重门,第三重门的守卫正靠在石狮子旁打盹,腰间的佩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屏住呼吸,脚尖点地跃上屋檐。
青瓦在脚下发出极轻的“吱呀”声,他顿住,直到守卫的鼾声再次响起,才继续向前。
太初台的轮廓在梅林后浮现时,周叶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座传说中的石碑并非立在地上,而是悬浮于半空中,足有十丈高,表面刻满他从未见过的符文。
蓝光从符文的缝隙里渗出来,像流动的水银,将整座台子照得如同白昼。
更奇的是,石碑周围的空气泛着淡淡的涟漪,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包裹着,连月光落在上面都扭曲成了碎片。
“嗡——”
体内的晶石突然爆发出剧痛,周叶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梅树。
这一次的震动不再是轻扯,而是像有人攥住他的神藏在往下拽,他甚至能听见晶石内部传来类似钟磬的鸣响。
与此同时,天机碑的蓝光骤然明亮,符文开始流动,仿佛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顾不上疼痛,伸手按住屏障。
指尖刚触到那层涟漪,屏障突然泛起金色的波纹,像是被石子击中的湖面。
周叶瞳孔微缩——这是仙族特有的禁术,需要至少分神期的修士才能布下。
可此刻,那层屏障竟在他的触碰下缓缓消散,仿佛在主动为他让路。
“大胆!擅闯太初台者,死!”
冷喝声如惊雷炸响。
周叶迅速转身,只见国师手持拂尘站在梅林入口,身后跟着五名黑袍影卫,他们的腰间都悬着带血的短刃,显然刚杀了不知多少擅闯者。
国师的目光扫过周叶,瞳孔骤缩:“是你?王后娘娘果然没看错,你这逆种——”
“逆种?”周叶冷笑,右手悄悄按在储物袋上。
他早该想到,王后不会轻易放过他。
白天丹劫时的蛊纹,六王子深夜来当说客,原来都是为了引他暴露。
此刻他能清晰听见影卫们抽刀的声音,刀刃出鞘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幻影步。”他默念《时空法典》里的口诀,身形瞬间模糊成一团淡影。
影卫们的刀刃砍在他方才站的位置,砍碎了满地梅瓣,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周叶借着这空隙冲向天机碑,指尖离碑面只剩三寸——
“碰不得!”国师急吼,拂尘甩出数道金绳,缠向周叶的脚踝。
周叶侧身避开,却还是被金绳擦过手臂,火辣辣的疼。
他咬着牙扑上前,手掌终于贴上碑面。
下一刻,天旋地转。
无数画面涌入他的脑海:五百年后的战场,尸山血海,他身披玄铁战甲站在最前方,手中的剑斩落魔将的头颅;一座漆黑的山谷里,他跪坐在地,面前是同样跪着的晶石,正往他眉心输送力量;还有一道被封印在石碑深处的身影,白发垂地,面容被黑雾笼罩,却在他触碰的瞬间,缓缓睁开了眼……
“咳——”周叶踉跄着后退,鼻血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
他扶住石碑勉强站稳,喉间腥甜翻涌,却仍死死盯着碑面。
那些画面太快,快得他抓不住重点,唯有最后那道身影的微笑格外清晰,像是在说:“你终于来了。”
“封!”国师的拂尘重重拍在地面,金色符文如蛛网般蔓延,瞬间笼罩了天机碑。
周叶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石碑已恢复成最初的模样,蓝光暗淡,符文静止,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带他走。”国师喘着粗气,拂尘上的金绳还在颤动。
影卫们立刻围上来,刀刃抵住周叶的后颈。
周叶却在这时笑了,他擦了擦鼻血,目光扫过国师发白的鬓角:“国师大人这么紧张,难道天机碑里藏的,不是仙族的秘密,而是……”他故意拖长声音,“某些人的秘密?”
国师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猛地挥手:“押去天牢!”
影卫们刚要动手,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锣声。
周叶挑眉——是慕容馨的信号。
她果然按计划在西宫放了把火,引走了大部分守卫。
此刻锣声里还混着宫女的尖叫:“走水了!快去救西暖阁的百年沉香木!”
影卫们面面相觑。
国师握紧拂尘,目光在周叶和火场方向来回移动。
周叶趁机激活储物袋里的传送符,那是他用三枚中品仙晶跟慕容馨换的——这小财迷果然留了后手。
白光闪过的刹那,周叶瞥见天机碑的缝隙里又渗出一丝蓝光,那个被封印的身影,正透过黑雾朝他挥了挥手。
“九殿下!”
天牢的铁门被重重撞开时,周叶正靠在草堆上擦剑。
他抬头,看见研儿扶着刘妃站在门口,刘妃的眼眶通红,手里还攥着半块未吃完的桂花糕——那是他白天说爱吃的。
“母后?”他站起身,假装惊讶,“我怎么在这儿?”
刘妃扑过来抓住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王后娘娘说你夜闯太初台,意图盗取仙族秘宝!现在满宫都在传,说你是魔种……”她的声音突然哽咽,“阿叶,你告诉母后,你没做过……”
周叶垂眸,看着自己手背那抹若隐若现的蓝光。
他轻轻反握住刘妃的手,声音放得极软:“母后信我吗?”
刘妃愣了愣,突然用力点头:“信!我儿从小到大最乖,连院里的花都舍不得踩,怎么会做这种事?”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叶抬眼,看见大王子的影子投在地上,拖得老长。
他勾了勾嘴角,将刘妃护在身后——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而此刻的太初台,天机碑的符文再次流动。
被封印的身影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碑面上,一道裂痕顺着他的动作蔓延开来。
“游戏,才刚开始。”他的声音混着风声,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