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死天敌

胡承阳下意识抬头。

从天而降一个凶神,刀芒未落,寒气先至,如判官阎罗笔,笔锋竖切夜幕。

砰!

胡承阳头顶发带轰然崩裂,长发无风乱舞,仿佛数不清的惶恐的蛇要逃窜。

逃!

逃!

逃!

胡承阳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这一刀,会从头顶,一路劈到自己裤裆。

死!

高山河青筋布满皮肤,浑身滚烫,黑衣被汗浸湿,又被高温瞬间烘干。

视野里的一切全部屏蔽,思维只能容得下这个劲敌。

十年内劲熊熊燃烧,十部刀法蓄势待发,变幻莫测,如雄狮、如猛虎、如孤狼,如毒蛇……

唰……

长刀太快,似乎消失了瞬间。

出现之时,已经结结实实斩在胡承阳身上。

哪怕,对方已经有了逃窜的动作。

可惜,没能秒杀。

胡承阳不愧是武痴,千钧一发转身格挡,火猿刀弹射而起,气浪震开刀芒。

即便如此,胳膊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

“烈阳刀?”

“烈阳门谋反,整宗未留一个活口,你是谁?”

胡承阳眼珠子猩红,运转内劲止了血。

唰!

刺客一言不发,刀影再次袭杀过来。

“胡家和烈阳门无冤无仇,谁派你来的?”

“别人出什么价,我出三倍!”

胡承阳怒喊的同时,已经做好了应对下一刀的准备。

烈阳刀,至刚至阳,大开大合,缺点是灵巧不足,近距离厮杀是劣势。

刚才偷袭,你距离远,你得天独厚,可现在……你已经死了。

胡承阳放弃一切防御,刀势一往无前,犹如一个老辣猎人,以自己身体为饵,近距离缠住了刺客。

知己知彼,就是经验。

嗡!

下一息,胡承阳脊背再开一道血口子。

“断水十三刀……你是断水门的人!”

断水刀至阴至柔,歹毒刁钻,最擅长贴身战。

刚才的陷阱,反而束缚了自己。

“你不正常!”

胡承阳有些混乱。

第三刀,又是烈阳刀。

因为对方拉远了距离,胡承阳闪避不急,手腕又中一刀。

“距离近了,下一击肯定是断水刀!”

你已经被我预判。

胡承阳刀势散开,虽然舍弃命门位置,但刀势稠密,完全不惧断水刀。

噗!

刺客虽然贴身,但断水刀没有如期而至。

一点寒芒,那是剑气的冷傲、是剑气的执念,是剑气的必杀意志。

剑刀诀!

如刀似剑,一刀归魂,一剑封喉,舍身入剑,以命抵命。

“你……耍诈!”

胡承阳胸膛被穿透。

万幸,电光火石间,左移一寸,否则这一剑就在自己心脏。

阴险!

卑鄙!

狡诈!

蛇蝎豺狼。

胡承阳想到了自己的便宜姐夫,想到了那个伪君子。

“你内劲火候不足十年,虽然掌握不少刀法,但样样通,又样样松……”

“但凡你有一部,能修炼至大成,我刚才就已经死了。”

“呵呵呵,你修武都如此贪婪,为什么不和我谈谈生意……告诉我幕后凶手,我给你银子。”

涉及武道,胡承阳总能头头是道。

他已经看透了高山河缺陷。

叮叮当当!

高山河不给他机会。

金铁交鸣,血液横飞,胡承阳身上伤口越来越多。

“一百二十七刀!”

“一百二十八刀!”

“一百二十九刀!”

“快断了……最多三刀,你的兵器必断……而我,只需要一刀的机会。”

胡承阳看不透对方,但能看清楚那柄破刀。

他咬牙切齿,心里只有憎恨。

这一战之后,哪怕自己反杀刺客,也要修养三年以上才能恢复过来。

……

哗啦!

高山河的刀,四分五裂。

你的贫穷,和你的实力不匹配,这种钢刀,九流刀客都不稀罕。

果然,没了兵刃,刺客手忙脚乱。

“有时候,兵器比内功重要,比招式重要,甚至比脑子也重要。”

胡承阳的猿血刃丝毫未损,寒气甚至比刚才更深。

他故意狼狈,故意暴露破绽,只为让敌人轻敌。

他心中酝酿着必杀一招。

浑身的血,三年无法愈合的伤,都是在铺垫这一刀。

火猿同寿。

如果敌人没有兵刃,这一刀可以越阶强杀。

当年殿前武试,父亲就是用这一刀,打败那个史上最年轻的十九岁甲子凶神,拿下武状元。

“死!”

胡承阳距离凶手越来越近。

凶手脸上的面巾,在坠落。

他迫不及待,到底是谁敢袭杀自己。

凶手扔了手中刀柄,一副任人鱼肉的认命的状态。

“居然……是你……”

刀还未至,凶手面罩坠落。

年轻的脸,消瘦的脸,病态的脸,书生气的脸……

小押司。

这个痨病鬼……竟然偷偷练会武功。

死到临头,他在笑?

他还敢笑?

嗖!

最强一刀,斩在高山河身上。

他赢了,他笑了。

然而,对方也在笑。

押司伸出两根手指,仿佛一只飞蛾煽动翅膀,轻描淡写扑灭八千里山火。

这是火猿同寿唯一的破绽,也是别人不可能知道的破绽。

啪!

高山河手掌似乎穿透了时光,精准捏住了胡承阳的脸,他抡圆了胳膊,大锤一样砸在地上。

头颅砸碎地板,整颗脑袋嵌入地面。

“老尚书的破刀之术,真厉害!”

高山河夺走火猿刃,手起刀落,斩下头颅。

离开胡家祖宅,高山河靠在墙角,衣衫早已经湿到发臭,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咳!

咳嗽!

又吐血了。

身体还是个大问题。

激烈厮杀,身体气血难免运转,稍不留神,病情加重。

以后还是以和为贵。

也不得不承认,胡承阳是个好老师。

这一战……

这一课……

值万金。

……

高山河处理好作案衣衫,猿血刃藏好,天刚一亮,就回到天牢。

点卯,上班!

……

“听说了没,池总兵的小舅子……被人杀了。”

“什么时候?”

“昨夜,就在胡家祖宅!胡承阳被砍了头,老尚书一口血喷出去,差点当场被气死。”

“凶手找到了吗?”

“还在查,刑部过去了一半捕头。”

几个狱卒在讨论。

“你们说,会不会是……总……”

“嘘……你想死,别连累我们!”

有人自然而然怀疑到池晓丰,见高山河在不远处,几个人急忙闭了嘴。

是啊。

谁受益,谁嫌疑。

整件案子,池晓丰受益最多。

从此,半个儿子成了唯一的后代。

从此,再没有拖油瓶耽误他。

老尚书在朝中的关系网,全属于他一个人。

“你们别猜了,刑部第一个就排除了池总兵嫌疑,老尚书也公开宣布,行刺案和池总兵无关。”

“你们太低估老尚书的本事,池总兵身边到处是眼线,他没时间安排凶手。”

白校尉出现,开诚布公道。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距离胡承阳命案,已经过去二十多天。

京都天天有命案,这案子的热度逐渐散去。

只有池晓丰还在不厌其烦的查。

甚至老尚书都认了命,让女婿歇歇。

……

刘心宽在刑部当捕头,分配到了胡承阳一案。

今日他来天牢,惯例审讯断水门余孽。

凶案现场勘察刀痕,有断水刀法的痕迹。

其实,刑部已经折磨死好几个断水门余孽,完全没有任何线索。

他顺路见见高山河,偷得半日闲,这才是真实目得。

“刘叔,这么久了,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高山河问。

“你错了,不是没有线索,恰恰相反,是线索太多,根本无从查起。”

“仵作勘察现场刀痕,十几门刀法,杂乱无章。”

“凶手内功也是毫无特点。”

“这案子,悬了……我也是倒霉,刚上任就忙碌,连开蚌的时间都没有。”

刘心宽骂骂咧咧。

……

“所有狱卒,立刻给我滚出来,全部整理穿戴,太子殿下驾到,国师大人到……谁敢耽误,鞭子伺候。”

牢门外,传来池晓丰的声音。

郑重中伴随着焦虑,还有一股来自灵魂的惶恐。

“山子,我先走一步!”

刘心宽逃命一样离开。

“太子?”

“国师?”

“这对朝堂上的生死天敌,一起来天牢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