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板青山听到李亚的话，说道：“应该是有人收走了牛鬼，我再试一试。”
他拧动铜铃的铃舌，这一次摇动时，铜铃竟诡异地没有发出声响。
李亚知道，此刻铜铃震荡的是人耳无法捕捉的低频音波。
低音波长，可以传播的更远。
板青山弯腰蘸取地上尚未凝固的污血，在铜铃表面画下一道歪斜的血痕。左手掐出拘魂印的瞬间，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铃铛开始以某种违背物理规律的频率缓缓摆动。
此刻，板青山的声音抑扬顿挫，却又忽远忽近，低沉不可闻。
“天刑地锢！敕命九章！东方木精锁魂枢，西方金煞断魄芒。南斗注死钉三魂，北斗司命贯七梁！！”
那声音让李亚的耳膜产生奇异的压迫感，仿佛有冰冷的金属片在颅骨内侧刮擦。
“太乙有诏：阴司鬼律，逆者伐形！汝魂不伏，枷锁加身！汝魄敢抗，刀斧裂神！天罗结绳缚灵识，地网铸铁镇幽关。敢违玄都拘魂令，幽都火印烙真元！”
最后一个音节炸开的瞬间，李亚看见无数半透明的锁链从血泊中激射而出，如同群蛇出洞般穿透夜色，朝着远方蜿蜒而去。
越过国道与汽车，越过乡村田野的麦苗，锁链在哗啦啦的声音之中，来到了牛争气与阎王交谈的小楼里。
牛争气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周身，出现黑色的锁链，哗啦啦的锁链声之中，他的身影就像被孩童粗暴拉扯的橡皮泥。
他连忙大喊：“救救救救救！上神救我！”
拘魂咒与招魂咒不同，招魂咒乃是招魂招鬼，对于魂魄并不具有强制约束力。若是有强大的鬼魂则能抗拒招魂咒。
拘魂咒则不然，以神道法力，鬼魂生前肉身，哪怕是没有生辰八字，在神道规则运行下，则可以强制拘束魂魄。无论鬼魂愿不愿意，皆不能抗拒！
“好一道拘魂咒！”阎王冷哼一声，再次反手祭出一颗骨珠。
白森森的骨珠旋转时洒下的灰白之气在空气中凝结成古老的“禁“字，锁链的拉扯顿时为之一滞。
但也只是一滞，锁链仍然捆着牛争气拉扯向一个方向，似乎有无形的大手，要把牛争气给捆走。
“上神……上神！”牛争气的声音带着恐惧与哭腔。
他不要被人抓走，被逼着干活，然后切片研究啊！
“莫急！”阎王冷然道：“若是你在我眼皮底下被带走，那我还重立什么地府？重立什么轮回？当什么阎王？”
“不如回家卖格拉条了！”
他的话刚说完，牛争气头上的白骨珠就变化成一座黄泉塔。
三寸高的骨塔有九层，塔檐悬挂的青铜铃铛自行摇动，洒下的不是声音，而是粘稠如沥青的黄泉气息。
牛争气突然发现自己能“踩”到地面了。那些黄泉之气正在为他重塑鬼体，每一缕气息钻入魂魄，都带来针刺般的剧痛与实实在在的“重量”。
“咔！咔！咔！“
锁链接连崩断的声音像爆竹般炸响。牛争气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身上的束缚已经消失无踪。
他不知道阎王是如何做的？
但是他知道要感谢阎王！
“多...多谢上神...”牛鬼的嗓音像是破旧的风箱。
阎王收起骨塔，面具上的金色扇面微微发亮：“在鸿国，踏入神庭的神道士，我还需要避他几分。这等没有踏入神庭的神道士，居然也敢在我面前跳！”
牛争气心中一暖说道：“上神是给那人一些教训？”
“这笔账咱们先记下来！”阎王淡淡的说道。
“……”牛争气错愕。
“咱们重立轮回与地府，虽然是为了天下的黎民让他们善恶有报，但是邪恶的鸿国并不认可。”阎王叹了一口气说道：“因此，我们需要的隐忍和发展志同道合之人。”
“那区区神道士，我不过反手就能杀了！但是我不能以个人喜好为主，而是以大业为主。”
牛争气立马说道：“辛苦阎王了！阎王为了大业，不计较个人的荣辱，实在是我辈的楷模。”
“你理解就好了！”阎王说道：“刚才我动用了黄泉塔为你塑造了魂体……”
“小牛懂得，咱们地府不讲人情世故，讲究清清白白。”牛争气说道：“小牛就拿自己的未来，来报答阎王的救命之恩！”
“大善！”阎王觉得小牛很上道。
远在国道旁，板青山手中的铜铃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叮”响。那声音像是某种金属断裂的哀鸣，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那人是谁？”李亚瞳孔骤缩，手指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电磁枪上了。他意识到真的人在与板青山斗法。
板青山脸色有些发白，他缓缓翻转铜铃，借着警灯的蓝光，能清晰看到铃壁内侧裂开了一道蜿蜒的纹路。他伸出拇指抹了抹那道裂痕，指腹立刻被割出一道细小的血口。
“不知道！没有神道气息，可能是个仙道士吧！”板青山将渗血的手指在道袍上擦了擦。
李亚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下意识摸出烟盒，却发现最后一根烟已经在等待时抽完了。空烟盒在他手中被捏得咯吱作响。
“辛苦了老板。”李亚最终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歉意，“这么晚还劳你跑一趟。”
板青山把铃铛丢给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喝了一口说道：“这玩意你可得报销啊！”
保温杯里泡的乃是特制枸杞，神道士本质上还是人，释放法术，用的乃是自己的精神气。
枸杞能延缓衰老，滋补肝肾，益精养血，可以极大的恢复神道士的精气神。
没有什么比用完神道法术之后，美美的喝上一口枸杞水更暖心了。
李亚接过那枚裂开的铜铃。铃舌已经歪斜，摇动时发出的不再是清越的颤音，而是沉闷的“咔哒”声，像是老旧的齿轮即将崩坏。
“回头来司寇挑个新的。”李亚小心翼翼地将残铃收进证物袋：“到时候我陪你去仓库，看到什么拿什么！”
“说得好像你能当司寇的家一样。”板青山把金色的道袍脱掉装到了包里说道：“我回去了，明天还得在庙里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