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谷中休息了两天后，李昂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罗恩一起再出一趟远门。
不过与前几日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兵分两路。
李昂带着米勒去勃艮第公国的西部重镇纳维尔，据说那里聚集了大量的流民，或许是一个扩充人口的好机会。
罗恩则去马孔城传播塞林村被强盗占据的消息。
晨雾还未散尽时，两匹马已经备好鞍鞯。李昂系紧斗篷的系带，转头看向正在检查武器的米勒。这个沉默寡言的农民自从加入他们后，总是用行动代替言语。
“一路走好！”
米勒的妻子莱西站在木屋前泪光闪闪的向自己的男人告别，再看到莱西后，一直沉默着的米勒才终于有所动容。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张开嘴，但脑海中理智却让他止住了。
米勒转过头，目光坚定的望向李昂，“老爷，我准备好了！”
李昂点点头，转身面向罗恩，“记住路线了？”他拍了拍罗恩的肩膀，年轻人脸上还带着宿醉般的困意。
罗恩用力点头，“跟着您走了这么多次，肯定不会出错的！”
戴安娜站在门廊下，晨风吹乱了她鬓角的碎发。她怀里抱着两只小猫，指尖却不安地绞着围裙边缘。
老杰克往他们的行囊里又塞了两块熏肉，动作粗鲁得像在生气。
“七天。“李昂翻身上马，皮革马鞍发出熟悉的吱嘎声，“最迟七天后会回来。“
通往纳维尔的商道比想象中热闹。晨雾还未散尽，满载货物的车队就已经在夯实的黄土路上碾出深深的车辙。
李昂和米勒牵着马，在缴纳了100个芬尼的路费后，成功的混在一队羊毛商人中间。
粗布衣裳掩盖了腰间的武器，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普通的随行护卫。
商队首领是个满脸风霜的弗里斯兰人，名叫霍克，左眼上蒙着一块褪色的绿布。
他的十二辆大车上堆满了用油布包裹的羊毛捆，每捆都烙着不同庄园的标记。
车轮吱呀作响，与赶车人沙哑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在夏末的空气中飘荡。
“再往前就是黑松林了。”
霍克吐出一口带着蒜味的浓痰，用独眼打量着李昂。
“你们确定要在那里分道？那地方最近可不太平。”
李昂装作漫不经心地调整马鞍：“听说有强盗？”
“比强盗更糟。”一个缺了门牙的车夫插嘴，“上个月'红胡子'汉斯的车队就在那里失踪了，只找到几辆空车，拉车的骡子……”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血都被吸干了。”
“噢——”李昂应了一声，陷入沉思。
罗恩在当天傍晚抵达马孔城时，城门正要关闭。他撒了把铜币给守门的瘸腿老兵，顺利混进了鱼龙混杂的城南区。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谨慎中不免带着一点儿兴奋。由于天色已经较晚，他决定先找个酒馆将就一下，明天再去撕下那张告示。
“听说了吗？”罗恩在“醉鲑鱼“酒馆的吧台前压低声音，手指有意无意地敲击着橡木吧台上的一道陈年刀痕。他的声音刚好能让周围三四个酒客听见，却又带着几分神秘，“赫尔松家的税务官在塞林村附近失踪了。”
酒保擦拭锡杯的手顿了顿，那块脏兮兮的抹布在杯口留下一道弧形的水痕。这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眯起浑浊的右眼——那里面布满血丝，像是常年被劣质麦酒熏染的结果。
“年轻人，”酒保沙哑的声音里带着警告，“有些话题最好别在公共场合……”
“我表兄的骡队上周经过那里！”
一个满脸痘疤的羊毛商突然挤了过来，劣质的皮革腰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嘴里喷出的蒜臭味让罗恩不得不微微后仰。
“看见村口挂着人头！整整三颗！眼睛都被乌鸦啄空了！”
酒馆角落里的琴声戛然而止。几个正在玩骰子的佣兵转过头来，其中一人手中的锡杯“咣当“一声砸在桌面上，麦酒洒了一地。
“呵呵……”
一个阴冷的笑声从罗恩背后传来。那是个披着褪色红斗篷的老太婆。
酒保猛地将锡杯砸在柜台上：“够了！马库斯！管好你婆娘的舌头！”
聪明的罗恩当然知道这是对方在讽刺自己，不过他并不在乎，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流言已经像野火般蔓延。罗恩注意到那个穿皮甲的女佣兵悄悄离开了座位，而角落里一个戴银戒指的商人正飞快地在蜡板上记录着什么。
最妙的是，一个穿着赫尔松家仆役服饰的年轻人脸色煞白地冲出了酒馆。
“再来杯苹果酒？”
罗恩故意提高音量，往吧台上排出两枚铜币。
“听说塞林村的强盗专挑贵族的走狗下手……”
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将黑松林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清晰。
那些参天古木的枝干扭曲怪异，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成了痛苦的姿态。
商队在林边停下休整，车夫们忙着给牲口喂水。
李昂借着检查马蹄的机会，蹲下身观察地面。
湿润的泥土上除了新鲜的车辙，还有几道奇怪的印记——既不是蹄印也不是脚印，更像是某种重物被拖拽留下的痕迹。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两个对称的小坑。
“老爷，您看这个。”
米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指尖挑起一片挂在荆棘上的黑布条。
布料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暴力撕扯下来的，上面还沾着已经氧化变黑的血迹。
霍克的大嗓门突然从背后响起。
“你们真要现在走？至少等到过了林子再说！”
李昂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多谢好意，但我们赶时间。”
商队的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开。
当两人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林间小径时，那个缺门牙的车夫突然追上来，塞给李昂一个皮质的小护身符。
“圣休伯特的祝福，”车夫的声音压得极低，“对付……那些东西有用，另外，祝你们能活着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