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想象中糟糕，罗恩。”
返程途中，李昂的眉头始终紧锁成一道深沟。暮色中，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格外冷硬。问题的严重性不言而喻——蒙斯盘踞的塞林村距离山谷实在太近了，近得让人寝食难安。即便徒步而行，也不过半日路程。
唯一的优势，是此刻掌握在他们手中的信息差。李昂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皮革绑带。他们发现了强盗的巢穴，而那些豺狼却还不知道，在这片寂静的山林深处，还藏着另一个猎物。
“先回去和老杰克商量对策。”李昂甩了甩头，仿佛要把沉重的思绪甩出脑海。
不多时，二人已经到了山谷的入口，为了防止被外人看出脚印，李昂和罗恩特意抱来了一堆树叶遮盖住了入口的一部分。
李昂蹲下身，和罗恩一起将枯叶仔细铺陈在泥地上。每一片落叶的摆放都经过刻意调整，既要掩盖足迹，又要保持自然。这是猎人才懂的伪装艺术。
傍晚，在木屋的餐桌上，跳动的火光在李昂疲惫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正向众人讲诉了这几天来发生的林林总总。
“什么？有人给您下毒！”再听到李昂遭遇了危险，端坐在木屋一角的老杰克立马义愤填膺，大声怒斥起来，“这群胆小的懦夫，竟然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老杰克猛地拍案而起，橡木桌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老人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花白的胡子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颤抖。他枯瘦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青筋在手背上蜿蜒如蚯蚓。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您是说，要杀您的人是……”
李昂不得不花费好一番功夫才让老杰克平静下来，在好不容易安抚了情绪激动的老杰克后，李昂又接着向众人讲诉了出城之后甩掉追兵，最后又遇到蒙斯一伙人打劫。
“很遗憾。”李昂扭头看向堆积在墙角的小麦，“我们丧失50斤上好的麦子。”说完，身旁的罗恩也跟着低下了头。
“这并不是您的错！”
坐在李昂对面的戴安娜忽然出声道，她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向前倾，烛光在她浅棕色的眸子里跳动，隐约可见闪烁的泪光。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能活下来才是做重要的。”
女孩儿仔细打量着李昂的身体，在发现没有任何伤口后，才松下一口气，坐回了自己的位子。
“而且，我们现在也还有足够的粮食，针线也够用……”
“哈哈，好啦，我才没有那么容易沮丧。”
李昂大声笑道，坐在她面前的戴安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不过……”攸然的，李昂故意拉长了声音，面色严肃了起来，“我们接下来恐怕有麻烦了……”
————
“什么，您是说……？”
“没错，塞林村被一伙强盗占领了！”
众人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塞林村的旧址离山谷这么近。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发现山谷的，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他们有多少人？”
“能战斗的有20个，另外还有少量的妇孺。”
“20个……”
老杰克默念这个数字，屋内的空气再次陷入沉寂。
“加上米勒，我们也只有四个男人。”
李昂推开木门，夜风裹挟着露水的湿气扑面而来。仓库旁已经建起了一栋崭新的木屋，那是米勒夫妇的新家。此时这夫妇俩应该都睡着了，因为李昂和罗恩回到山谷时已经是深夜，所以就并没有吵醒他们。
远处的空地上散落了一些麦子，一只不知名的小鸟飞下来啄食，但随后便被埋伏许久的煤球和药罐合力扑捉。
“干得漂亮，小家伙们...“
李昂的夸赞突然卡在喉咙里。他抚摸猫咪的手悬在半空，瞳孔微微收缩。一个危险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螳螂捕蝉……”他轻声呢喃，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黄雀在后。”
两只小猫发出“呜呜”的声音，衔着死去的小鸟不停地在李昂的脚边炫耀。
李昂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小猫毛发柔软的触感，但思绪已飞向别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低声重复着，眼神逐渐锐利起来。
“大人，您想到什么了？”罗恩凑近一步，煤球和药罐也停止了嬉闹，仰头盯着主人，仿佛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李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回木屋，众人疑惑地跟了上去。屋内火光摇曳，映照在每个人紧绷的脸上。
“罗恩，你还记得马孔城的那张寻人告示吗？”
“您是说……”
“没错，上次被我们截杀的费尔曼，正是赫尔松男爵领的士兵，而塞林村则是赫尔松男爵的一块领地。”
说到这里，李昂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我们完全可以借刀杀人，顺便还能收获赫尔松男爵的好感。”
李昂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木炭的碎屑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火光在他的瞳孔中跳动，映照出一个逐渐成型的计划。
“罗恩，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去马孔城。“李昂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找到城防军的布告栏，把塞林村被强盗占领的消息传出去。”
老杰克突然拍案而起，木杯里的麦酒溅出几滴：“妙啊！赫尔松男爵绝不会容忍自己的领地被强盗占据。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戴安娜接过话头，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缘，“但我们要怎么确保男爵的军队一定会来？”
李昂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我会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他从腰间解下一个沾满泥土的皮袋，倒出几枚闪着暗光的银币，“这是在费尔曼身上找到的赫尔松家徽银币。只要把这些和消息一起送到男爵府上……”
“他们会以为强盗洗劫了税务官！”罗恩兴奋地插话，差点碰翻了凳子。煤球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炸着毛蹿到了药罐身后。
屋外的风声忽然变大，吹得木窗咯吱作响。李昂走到窗前，望着漆黑一片的森林。远处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晃，像是潜伏的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