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慌不择路

成化十三年，五月十七，建宁风和日丽。

建宁城中，已故的阁老杨荣的亲孙子，曾任建宁卫指挥同知的杨泰正和到访的建宁卫监军李春光喝茶。

“杨公请放心，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何必放在心上，如今那冯俊已经下狱，其他人谁又敢造次！”

“多谢李公公，若没有李公公，这冯俊怕还是要惹来天大的麻烦……”

一边说着，杨泰挥了挥手，几名仆役随即将一个大箱子给抬了进来。

看到箱子的一瞬间，李春光本就细长的眼睛，更是直接眯成了一条线，嘴巴更是直接咧到了耳根处。

等箱子放稳，急不可耐的李春光立刻走了上去，结果箱子还没打开，一个小官宦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慌什么！难不成天塌了不成！”

猛然挨了一顿骂，回过神的小宦官凑到了李春光的耳畔。

耳语几声之后，李春光的神色猛然一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杨泰之后，眼珠子一转，立刻带上了笑脸。

“小子们出了些意外，让杨公见笑了，咱家先回去收拾他们，等来日再和杨公叙旧~”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建宁卫的监军李春光带着小宦官逃命一般的离开了杨府，当然，临走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带走杨泰奉上的箱子。

太监这些家伙是最为势利，也是最为敏感的，李春光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离开，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在心头徘徊。

这李春光刚刚离开没多久，一脸诧异的杨晔就来到了正厅之中，看到皱着眉头坐在主位上的父亲，不解的问道。

“父亲，这李太监不是说要留在家中用饭么，怎么现在就走了，我看走的还挺着急。”

听到自家儿子的问题，感觉本就不好的杨泰更是心绪不宁，更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又如何给儿子解释。

就在这杨泰、杨晔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杨府的管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太爷！太爷！大事不好了！”

看到慌慌张张冲进房间的管家，本就心绪不宁的杨泰直接怒斥。

“慌什么！难不成天塌了不成！”

李春光的一声怒斥让小宦官镇静了下来，但同样的话却无法让杨府的管家平静哪怕一分。

“太爷！太爷！那秦兽……”

“秦兽？”

听到秦兽这名字，杨泰就是一肚子的火。

这家伙竟然趁着自己父子二人忙着对付冯俊的时候，扔下杨家的事情，跑到那泉州去了。

“不就是去了泉州了么，还能出什么事？”

“不，太爷，秦兽他被抓起来了！”

管家说的每一个字，杨泰都听清楚了，但是组合在一起，却让他根本无法理解，一时间脑子彻底宕机。

杨泰蒙了，但杨晔却没蒙，听到管家话的一身劲，扑腾一下直接站了起来。

“杨奉，你说什么？秦兽被抓起来了？”

“是，老爷！”

杨晔惊讶无比，但老管家说的清晰无比。

“整个福建，哪个不知道秦兽是我杨家的管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把秦兽抓起来，难道就不怕……”

杨晔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杨荣虽然厉害，但是杨荣之后，杨家整整四代人，竟然没有出过哪怕一个进士，更没有人担任过两制以上的高官职。

建宁卫指挥使、指挥同知官职不小，但那是杨荣的遗泽。

除了已经死去了几十年总祖父杨荣的威名之外，杨家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足以让别人害怕的东西了。

若非如此，一个小小的按察副使怎么敢对杨家动手！

若非如此，一个小小的按察副使而已，他们又何必花重金贿赂监军李春光出手呢！

“杨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杨泰、杨晔父子的状态，冷静下来的管家也没有解释，而是挥了挥舞手，一个身材矮小、疲惫不堪的仆役进入了正厅。

“太爷，老爷，他是刚刚从泉州逃回来。”

杨晔、杨泰的目光一下子盯到了这仆役的身上。

这仆役他们两个都没见过，不过杨府的仆役人数众多，他们又怎么可能全都见过，所以也并没有在意他的身份。

只不过，如果是王铮、李言望等人，在这一眼就可以认出来，这所谓的仆役，正是摸金校尉世家出身的小偷叶枫。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两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叶枫二话不说直接“扑腾”跪在了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头之后，带着哭腔说道。

“太爷，两天之前……，我们刚刚离开山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两千官军，哦，不至少三千滚军直接就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直接把整个商队都围了起来，先是……”

“……再是……那秦管事更是连一句解释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直接打晕了，小的实在仗着身材瘦小，躲在了灌木丛里，躲过了搜查，这才有机会回来……”

“太爷、老爷，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啊，但凡有半句假话，小的全家不得好死啊~”

叶枫话音落下之后，杨泰、杨晔的脸上难堪的紧，杨家正厅之内寂静无声，至少几十息之后，杨泰挥了挥手，管家带着冒充了杨家仆役的叶枫退下。

等管家和叶枫离开，正厅只剩下了父子两人，杨晔看向了杨泰。

“父亲，这……”

杨晔已经乱了，但杨泰却反而冷静了一些。

“晔儿，先不要着急，这秦兽出事，未必就跟我们有关……”

“可是？”

“这秦兽最近和通海商行、南澳岛的海盗走的很近，就连那二当家都来过，二当家确实威风不小，但是那南澳海盗却也不是铁板一块。”

“父亲是说，秦兽出事，很可能是跟海盗有关。”

“两三千官军的规模，不是一个小小的秦兽能惹得起的，除了海盗，我不觉得有什么理由能让泉州调集半数的官军去抓一个小小的秦兽。”

然而，像是很快急转直下，几名留在泉州的家生子午回到了建宁。

“太爷，锦衣卫、北镇抚司、西厂的人前段日子秘密到了福州和泉州，那兵马就是他们调集的。”

锦衣卫、北镇抚司、西厂……

听到这几个名字，杨晔脸色煞白，而杨泰脸色铁青，更为不妙的是，城西的建宁卫也突然被监军李春光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