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路安排

宁元重将证件递过去,加重语气:“这样吧,我回去就给你开具通行证明。不过最好带个本地向导,遇到盘查时既能核实身份,也能通过旅游局备案信息。”

何风云思忖片刻:“科研所给我配了位向导,叫白晴的姑娘挺机灵,就带她吧。”

想到能带着聪慧的姑娘四处考察,也算不错的事。

“成,我让局里补个借调手续。”宁元重爽快应承。

两人又寒暄片刻,何风云便告辞离开。

回到招待所后,何风云整了整衣领走向宿舍区。在女生楼前拦住个扎麻花辫的姑娘:“同志,能帮忙叫下白晴吗?”

不料那女生见了他,竟像受惊的兔子般窜进楼里。

何风云望着晃动的门帘发怔,自己看起来很吓人吗?

他不知道,方才拦下的正是白晴室友。

“晴晴!”

冲进寝室的女生扶着门框直喘:“楼下,那个港岛来的大少爷正找你!”

正在整理物品的白晴闻言指尖一颤,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远远望见梧桐树下挺拔的身影,白晴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何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呀?”

“还能为什么?”何风云晃了晃手中的地图册,“今天要跑的地方定好了,白向导该上岗啦。”

他又亮出一串车钥匙,“跟外事处借了辆吉普,这次不用腿着去了。”

有了昨天的事情,他觉得还是开车比较方便。

“好呐,不过我可没碰过车,得何先生来开。”

何风云领着白晴拐进招待所后巷,果然瞧见辆军绿色吉普车停在墙根下。

两人钻进车里,顺着白晴指的方向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座青砖灰瓦的四合院前。门楼上的雕花虽已斑驳,仍能看出从前的气派。

他们要找的人却住在西厢房。何风云叩响掉漆的木门时,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开门的女人裹着褪色蓝布衫,眼窝深陷的面容苍白透着疲惫。

“我是王长安介绍来的,想找艾师傅咨询点事。”

女人侧身让出条道:“长安啊……那你进来等等吧?老陈收废品去了,估摸着待会儿就能回来。”

屋里逼仄得转不开身,八仙桌上摆着古旧的瓷碗,墙角堆着几捆泛黄的旧书。

看得出来,他家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对不起啊……”女人突然扶住门框晃了晃,“我这老毛病,又开始头晕得厉害。我得歇会。”

女人踉踉跄跄奔着床走去,何风云见状赶紧将她扶了过去。

门帘忽地被掀开,穿劳动布工装的男人跨进来。看见生人他愣了下,目光扫到床上蜷缩的身影,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春儿,你头风又犯了?”

“别担心,没事,还是犯得老毛病。”女人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我去弄安宫牛黄丸!”

陈启玄攥紧拳头转身就要往门外冲,却被女人抓住袖子。

“别折腾了,白费功夫。”她摇着头,脖颈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些都是给外宾特供的,咱们又没外汇劵,怎么买?”

“我这儿有。”

何风云盯着女人发暗的脸色,突然出声。

陈启玄的身形骤然僵住,慢慢转回身,上下打量着何风云和白晴。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陈启玄开口问道,语气生硬。

“他们是长安介绍来的。”没等何风云开口,女人咳嗽道。

陈启玄了然:“是来找我鉴定的?”

何风云笑了笑:“你对自己的本事很自信吗?”

陈启玄扯了扯嘴角:“我也就剩这点能耐了。”

“跟我去海外做事吧。”

“每年十万港币,再送你老婆到港岛治病!”

“海外?“陈启玄有些诧异,攥着衣摆的手一紧。

“不错!现在王长安那边古玩卖的便宜,再之前估计流到国外的文物更多——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买了一批文物,需要有专门的人整理,更需要有专业的人才,在国外替我——寻宝!”

何风云直截了当,陈启玄思索片刻,发现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成,只要能带我们走。”

何风云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沓外汇劵:“先带嫂子调养身子,过些天有船接你们。”

陈启玄发颤的指尖接过钱,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何风云打断:“不用谢我,各取所需而已。”

白晴跟着走出胡同才嘀咕:“王师傅说他脾气古怪,这不挺痛快?”

“落难凤凰见着救命稻草,哪还有摆谱的资格。”

何风云钻进车子,打着火:“走,后头还有十七家要跑。”

何风云当天顺利网罗了十余位鉴宝行家。这些老手在动荡岁月里大多处境艰难,听闻能携家眷赴港定居,多数人当场就应承下来。

晚上,何风云又带着白晴吃了顿老北京西餐。说是西餐,实际就是俄式餐厅,以前招待专家时开张的,有一说一,味道还不错。

晚餐结束后何风云驾车载着白晴返回招待所。目送姑娘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仔细思考接下来的路线

第一要务是组建班底。

旅游更多是个名头,这年头没有单位开具证明,连招待所都住不了,更别说跨省流动。这两天在琉璃厂和潘家园的举动,也是为了让那位便宜舅舅误以为自己是来搜罗古玩的。

他这次来除了拜访宁元重,还打算找一些见过血的狠角色,不过要在离开京城后进行。

越战退下来的英勇老兵,各地习武的练家子,这些才是他的目标。和港岛那些打黑拳的不同,这些人在战场上淬炼出的杀伐果决,才是他需要的。

笔尖在地图上勾出路线,京津线南下直抵深城那边。至于内陆,由于城建问题,要过去太过麻烦。

女宿舍里,白晴蜷缩在印着牡丹花的被褥间。室友们关于讨论声渐渐模糊,眼前又浮现出青年在文物鉴宝时微挑的眉峰。

八十年代的爱情像国营商店橱窗里的麦乳精,包装朴素却滋味绵长。很多人都是相亲见过一两面,觉得看眼缘就结婚,比起港岛或是20世纪的谈婚论嫁,要淳朴太多了。

像白晴这种跟何风云日常时刻相处,然后又各种谈笑风生的“约会”,已经非常超前了。

少女怀春,自然而然,看起来完美无缺的何风云不知不觉就走进了白晴的心里。

虽然还不懂这种胸口发烫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但每次回想他清朗的笑声,白晴总会不自觉地跟着扬起嘴角。

在回忆和眷恋中,白晴沉沉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