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杨党，清流，司礼监

拂晓，太阳在东边还未完全升起。

镇灵司衙署的建筑群，已经被照亮。

宋成峰和一众刑讯房的官吏，站在镇灵佥事面前。

纷纷低着头不说话，准备迎接暴风雨。

“老宋啊，你今年四十了吧。”

“是，大人，卑职还有两个月就四十岁了。”

宋成峰低着头，心中一个咯噔。

果然，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说道。

“在刑讯房的这二十年，你辛苦了。”

“万一你有什么变故，你的妻儿我和镇灵司会好好照顾的。”

镇灵佥事一句话，就把宋成峰的嘴给堵上了。

未能及时拿到曹岩的口供，案子没办好，万一皇帝和内阁司礼监降罪下来。

背锅的，大概就是宋成峰了，无论他本人愿意还是不愿意。

“明白，希望我儿子能拿到我百户的职位，总旗也行。”

宋成峰一脸苦涩，他平时莽撞不假，可真遇到这类事情，对自己的下场门清儿。

运气好定个办事不利，降职戴罪。

运气不好，定个什么罪名，不仅要扒掉官服，还得承受廷杖和流放。

一切，取决于皇帝的心情。

“唉，放心吧，只要我在，你儿子早晚坐到你的位置。”

“多谢大人。”，宋成峰的腰弯的低低的。

镇灵佥事转过身背着手，迎着太阳站着。

当官的威赫在前，人人羡慕，可背地的身不由己却被所有人忽视。

上面一句话，就要你的命。

本应立功受赏的宋成峰，稀里糊涂就成为了宫里贪污太监的替罪羊。

周围的一众刑讯房官吏，脸上也没多好看。宋成峰被降罪，他们焉能置身事外？

曹岩不开口，他们伪造供词也不成。去宫里一开口，刑讯房的人就万劫不复了！

“大人，供词有了！”，陆行舟快步走向人群。

太阳的第一束阳光，洒在京城，洒在镇灵司，洒在他手中的曹岩供词上。

“曹岩已经供认不讳，宫中丹药全部是他盗取的！”

陆行舟气喘吁吁的话，引得在场所有人侧目。

刑讯房所有人忙活一晚上没做的事情，你一炷香的功夫就做到了？

“真的假的？”

还没等宋成峰接过供状，看上两眼。镇灵佥事一把夺过供状，仔细看了起来。

“不错，不错。”

确认供状内容合情合理，画押都没有问题，他目光灼灼打量着眼前的陆行舟。

“你的人？就是你说过很有天赋的力士？”

被问到的宋成峰拱手回道。

“大人，陆行舟不仅刑讯很有天赋，而且脑瓜子聪明。”

“快说说，你是怎么让曹岩开口的？”

陆行舟走上前，将自己攻心的办法说了一遍。引得众人诧异不已，镇灵佥事惊异地看向宋成峰。

“有这回事？”

对方点点头，“确有此事，曹岩的儿子和侄子前日被抓过来，我们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个法子！”

“哈哈！”，镇灵佥事拿着曹岩的供状，被陆行舟的奇妙刑讯手段惊喜道。

“脑瓜子确实聪明！”

“好，这次你立了大功！若是此事能过去，我立刻赏你一个校尉！”

陆行舟没有急着道谢，而是上前几步凑在对方耳边，说起了曹岩远房侄子的事情。

镇灵佥事思索片刻，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知道了，你告诉他，只要他不改供词，一切都好说！”

话音落后，他就急匆匆带着供词离开了。

曹岩供词到手，接下来就看镇灵督统的交涉了。

陆行舟其实还有两个问题没有搞清楚。

一是曹岩夜闯皇宫的真正动机，二是他隐瞒武道境界的动机。

不过这些疑问，此刻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也轮不到他一个锦衣卫小小力士关心。

……

杨府。

镇灵督统焦急地站在待客前厅，他没能见到杨首辅，甚至连小阁老杨世藩都没见到。

只有一个杨府管家来见他，对方听完后沉吟道。

“丹药清单拿来。”

镇灵督统连忙起身，将丹药清单递给对方。宰相门前七品官，管家就更高了。

大玄朝只有内阁，没有宰相，可首辅之威不亚于宰相。

“您可要和小阁老说说，这次可要帮帮我们镇灵司。”

管家扫了几眼清单，面容上看不出什么。

“知道了，我会和小阁老如实禀报的。这些年你替我们做了不少事，我都是记在心里的。”

底下的镇灵督统没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他硬着头皮，开口说道。

“小阁老出马，我自然是放心的，可这事最好不要被清流们知道。”

“否则，又要把事情弄得乌烟瘴气，朝堂一片混乱了。”

他不敢说重话，也不敢要承诺，只能委婉地提醒对方。

闻言的管家脸色冷了冷，端起茶杯掀开盖子，但又没有喝茶。

被下逐客令的镇灵督统，连忙拱手说道。

“您忙，我先走了。”

还没等对方走远，管家就重重地将茶杯摔在桌上。

“什么东西，也敢拿清流出来威胁我！”

不过案情的复杂，牵扯到司礼监，让管家不得不慎重。

他思索片刻，前去寻找杨世藩。

“小阁老，镇灵司这边。”

对方却连卷宗和口供都懒得看一眼，扫了一眼封面直接丢开。

管家极为聪慧，一看就知道杨世藩的意思。不要和宫里的人求情，代表杨党和锦衣卫，并没有太深的关系。

如果去和司礼监说情，反而是沾染锦衣卫，是触犯皇帝底限的事情。

何况，杨世藩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样的小事上。

“许玠算什么东西，配当次辅吗！”

“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

“没了我们，谁来为他遮风挡雨！”

闻言的管家不敢回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听着对方发牢骚。

……

镇灵督统等了几个时辰，都没等到杨党发力。

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上了新上任的次辅许玠，如今清流的领头人。

依旧没能见到本人，但却见到了许玠的儿子，尚宝丞许璠。

生而体貌魁梧，却是天生的读书人，熟于本朝典故。

京城人人皆知，许玠凡有关社稷的大事，必和许璠这个儿子共同商议。

“请许大人，救我一命。”

面对求情的镇灵督统，许璠心动了。

这么多年来，杨党一直把控朝堂，不止朝廷六部，包括锦衣卫也隐隐听从他们的号令。

现在有一个交好拉拢镇灵司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卷宗呢，曹岩的供词我看看。”

“许大人请看。”

镇灵督统恭敬地，将陆行舟书写的供词双手奉上。

许璠扫了几眼，这字写得一般。不过其中的内容，倒是极为合逻辑。

“供词写的不错，但缺了一部分。案犯逃跑过程中吃了一半的丹药，匿藏了一部分，途中肯定也散落了一部分。”

“相信司礼监能够理解，宫里太监沿路寻找，说不定能找到散落的丹药。”

言下之意，就是答应对方，会让宫里的丹药房自己承担两三成亏空。

“多谢许大人！”

镇灵督统没想到清流一方会这么大力地帮自己，直接把亏空从十成变成了两成！

“日后必不忘许大人和阁老大恩！”

他知道对方肯定不求钱财，于是给出了对方想要的承诺。

“无妨。”

许璠满意地点点头。

未来倒杨，势必用得到锦衣卫。悬镜司虽归宫里的司礼监管控，但镇灵司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司礼监值班房。

次辅许玠并没有亲身前来，更没有带来只言片语。

只是让人送来了卷宗和修改后的曹岩供词。

半个时辰后。

值班房内，一个小太监，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座上人换鞋。

“干爹。”

冯宝从门外走进后，恭敬地站在底下。

“丹药房吃亏空的混账们已经杖毙了，从他那里抄出的金银丹药，正好弥补此次丹药的亏空。”

“嗯。”

座上的老祖宗吕方，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就这样结案吧，把案犯曹岩带进宫瞧瞧。”

“是，干爹。”，冯宝立马退下去安排此事。

他离开后，司礼监值班房内又走进一个太监。

“干爹，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