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猜谜游戏

刘三吾回到翰林院，焦急等待的黄子澄和齐德立刻围了过来。

“老翰林，事情可成了？”

“学士面色不佳，可是受到陛下训斥？”

“里面说。”刘三吾左右一扫，快步入得内堂，将房门关紧。

桌上的茶水尚温，他喝一口润了润嗓子，叹息道：“这一次你我都失算了。”

“老翰林，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子澄不明所以，催促道：“您可就别卖关子了，快些说吧。”

“子澄兄，勿要着急，听学士把话说完。”

齐德伸手拉扯黄子澄的衣袖，示意他稍安勿躁。

刘三吾现在都七十九岁的老臣了，须发皆白，能够吐字清晰声音洪亮，已经是托上天洪福无疆。

这种情况下，还能指望刘三吾像年轻人一般，吐字如连珠炮吗？

安静、耐性的听他将事情前因后果说完，再好生商量，才是正道。

黄子澄意识到自己有些焦躁，松了松脖颈上的衣服，拱了拱手，道：“是学生着急了，还请老翰林海涵。”

他深吸一口气，寻旁边的位置坐下，目光期待的看向刘三吾。

“学士，您刚才所说的失算，莫非是陛下无意在皇孙中选择储君？”

齐德转身将烧开的水壶提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出声询问。

到了近前，滚烫的开水缓缓注入茶杯之中，蒸腾的水汽白花花的，在几人之中氤氲。

刘三吾有些混乱的脑子稍稍清楚了些，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朱元璋的用意。

人老了，思维没那么敏捷，想问题容易陷进去。

再加上黄子澄在旁边急躁的催促，他一时间思路都打了结。

眼下齐德出言询问，刘三吾才将麻团一样的思路理清，叹息道：“你的猜测是我之前已经想到的问题，便是陛下无意从皇孙中选择储君，老夫也能从中斡旋，劝说陛下。”

“可是陛下并未展露出分毫偏好，他连储君之事都不曾提及，实在叫老夫不解。”

“什么？陛下他放着最重要的事情不做，急召老翰林面圣，还能为的什么？”

黄子澄惊呼出声，再度将刘三吾话语打断。

齐德有些无奈，横了他一眼，劝诫道：“子澄兄，勿要胡言，无论陛下是因为何事召见学士，都不是你我所能置喙。”

“你这番言论若是叫御史言官知道，非得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稍安勿躁，听学士将话说完。”

黄子澄自知理亏，没有出声辩驳，默默地坐回位置。

“子澄，你性子急躁，做事粗粝，该向尚礼学一学，凡事莫要焦躁，当徐徐图之。”

刘三吾语重心长的告诫，“你进入翰林院多年，书海浩繁，难道就不曾磨去你心中的浮躁？”

“做事先以静，静极思动，处变方能不惊，你若是不能降服心猿，往后在朝为官，会吃大亏！”

黄子澄脸涨得通红，目光垂向地面，道：“是学生太急躁了，老翰林万莫见怪，学生往后必定改正。”

“唉。”

刘三吾叹一口气，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继续道：“陛下急召老夫，先是询问老夫是否读过农书。”

“老夫实言相告，陛下顺势表露不满，认为天下学子，只知道钻研圣贤典籍，已经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陛下要求老夫在翰林院中寻找几人，为大明朝的老百姓编写一部农书，老夫一直在思考人选，你们想一想，选哪些人。”

“老翰林，学生有几处不解，还请老翰林解惑。”

黄子澄压着性子，语速虽快，但姿态做足了。

“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事实上，老夫也不知陛下所做是何用意。”

刘三吾端起茶杯吹了吹，轻饮一口，道：“陛下说是让大明朝的老百姓，都能读懂看懂农书，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老夫已经将此事疑难之处向陛下言明，原以为陛下会回心转意，不曾想陛下信心颇足，似乎已经有解决办法。”

他的声音逐渐的弱了，又在思考朱元璋之前所说的话，那份自信的姿态，着实叫人敬佩。

片刻，刘三吾又摇了摇头，道：“或许是老夫愚钝，未能参透陛下话中玄机。”

“学士，子澄兄，我倒是有一些不成熟的见地。”

齐德看向两人，慢条斯理的阐述，道：“如今太子薨逝，储君悬而未定，国本动摇，可以说是多难之秋。”

“陛下仍旧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之中，无法迅速做出决断，但是国不能一日无君，陛下难以决断，可下面的臣子，各有各的决断。”

“如果各个臣子的这些决断得不到安抚，那就会演变成群体性的焦躁情绪，对于朝局的稳定，有百害而无一利。”

“我推断，陛下此次下令翰林院编修农书，为的就是分散臣子的注意力，压制下这一团立储的火，好有更充足的时间，来做出决断！”

“不仅仅是翰林院，我以为，朝廷六部，都会接到类似的任命！”

他一番推论，在刘三吾和黄子澄耳中，就好似拨开云雾见青天。

两人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黄子澄更是拊掌大赞，道：“尚礼这一番推论，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刘三吾同样感慨，还是年轻的脑瓜子好使，这番推测，可以说是绝妙。

“不论陛下有什么想法，你我为臣子，便要遵旨行事，编修农书势在必行，你二人尽快将人选推出，也好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黄子澄闻言，道：“这事情有些难办，虽说翰林院中都是饱学之士，可大家都有志于圣贤教诲，区区农书，并不熟稔，合适的人选，我看有些困难。”

“难也要办，正如学士所说，这是陛下旨意，交不出成果，翰林院就是众矢之的。”

齐德稍作思索，下了决断，道：“这样吧，这件事情就由我牵头，也好让大家都没闲话讲，齐心协力之下，这件事情也就解决了。”

“有尚礼亲自参与，这件事情老夫便不用担心了。”

刘三吾点了点头，“陛下下了要求，务必要大白话来写，不许咬文嚼字，也不许卖弄文采，最好是制图绘画。”

“这……”

齐德苦笑着拱了拱手，“学生尽力而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