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乱世最重要的资源是什么?
粮食!粮食!粮食!
大争之世,流民遍野,钱贱粮贵,卖儿鬻女,易子而食...
有的吃,能吃饱,活下去,才是天大的事!
所以早在偶遇甄姜被张举劫持之时,高渊宁愿背负“欺凌寡母幼女”的名声,宁愿冒着刚刚结识刘备,就在后者心中留下一个极坏印象的风险,都要向甄夫人公然“勒索”三百万石粮草。
同样也是因此,高渊再一次担着天大的风险,不惜欺上瞒下,都要为刘备夺取扬州之地。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跟后世大有不同,此时的豫章郡,田亩还只是一年一熟。
北方以五谷为主,南方则主要种植水稻。
应该说,整个两汉时期,全国普遍实行一年一熟制。有限能够实现一年两熟的,也只在岭南一带。
一年两熟这等轮作制,要一直等到八百年后的宋代,才在淮河以南大范围铺开。
这其中有很多原因,诸如气候、经济、人口、技术等。
最主要的因素,还是从外引进的良种占城稻。
占城稻早熟、耐旱,成熟期限较本地稻种要短上一百天,给轮作制提供了时间基础。
其实占城距离扬州并不遥远,只在交州日南郡的南边。
说起来原本这里也是大汉的土地。
大概在五十年前,还是东汉象林县功曹的区连,悍然起兵,斩杀县令,割据建国,自称林邑王。
自此,林邑便自成一国,不再归为大汉统属。
彼时东汉已经走向没落,中枢外戚、士人、阉宦疲于争权夺势,完全无暇理会帝国南极这种小事,任由其发展,致使林邑国一直顺利延续到今天。
虽说扬州距离林邑的确不远,但是八百年时间跨度摆在这里,现在就算将种子带回来,那也得一代一代精心培育。
当然,话是这样说,只要有机会,肯定还是要将占城稻提前带回来的。
所谓开源,那肯定得先找到个源头。大汉境内暂时没法考虑,高渊只能把眼光投向大汉境外。
幸好雒阳之行没出差错,顺利拿下了扬州,也幸好这会南方的造船业还算发达。更幸好,陆康是位刚烈勇意,报国爱民的直臣,与刘备志向相投。
而且陆家作为吴郡四姓之首,最是擅长造船。
这便是高渊有求陆康的地方。
作为一个穿越者,高渊自然看不上...也不能说看不上,只能说稍微有些嫌弃这时代的船只。
所谓“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见惯了坚船利炮,对于这时代的楼船斗舰,最多也只是赏玩一番。
高渊看上的是陆家的工匠,不仅仅是船匠,是各式工匠。
幸好陆康与新任州牧最是性情相投,高渊稍一开口,陆康便全然答应下来。当即表示马上组织人手,只等从柴桑送来书信,一大批工匠便可以启程,接受高渊的调遣。
甚至陆康还担心开垦柴桑人手不足,想要将族中子弟尽数派过来帮忙,顺便也历练一番。
当然,比如陆议这种年龄最小的一批子弟,肯定还是要留在族学上课的。
可以说,舒城之行的结果,令彼此都比较满意。
......
柴桑。
甫一见到那座仿若天边,又似近在咫尺的小破土城,高渊突然产生一种错觉,好似自己成了归家的游子。
一瞬间,无尽的疲劳和倦意强烈袭来,而后绷紧的心弦为之一松,倦意尽数褪去,只剩下满身的轻松自在,连呼吸都感到前所未有的顺畅。
漂泊近载,无根浮萍终是缓缓落地。
柴桑,便是自己日后的家。
船只靠岸,高渊一脚踏出,还未落稳,后脚已经跟上,如一道风,卷过木制搭建的码头,再停身时,双脚已然踩在略显潮湿的泥土地上。
“呼~”
阖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香!”
不过是带着湿气的泥土腥,此刻在高渊的感官中,却要比他一行路上直接接触或者间接接触过的每一个女子身上的香粉都要好闻。
“先生今日好似与以往不同?”
孙乾走上前来,与他并肩而立。
高渊诚挚一笑,“确实与以往不同,好似束缚尽去,只有轻松。”
“先生此行智计百出,累耗心神,也该好好歇一歇了。”
孙乾感叹一声,轻轻拍了拍高渊的肩膀。
陆家的船足够宽敞,一行随从操控大船停靠岸边,架好木板,合力将车驾从船上推下来,重新套好马匹。
“车驾已经整备妥当,先生不如就此登车,想来云长、子仲等人,已经在柴桑等待我等。”
“今日只骑马,不登车!”
高渊昂首而笑,也顾不得孙乾一脸诧异,随便寻一匹马就爬了上去,四蹄翻飞,朝着小城疾驰而去,只留下孙乾追在身后连连高呼。
......
幸好战马训练有素,又通灵性。那战马眼见背上骑着的不是自己的主人,并没有受惊狂奔,也没有把他摔下马,但也不愿接受他的操控,只跑了几步就放缓马速。
“先生小心!”
刘备等人吃了一惊,赶忙带着一群人涌上前来,将高渊紧紧簇在中间,并骑缓行。
那位莫名被夺了马匹的随从也是涿郡元臣,见状自然不会恼怒,只是无奈笑了笑,自顾自的爬上马车,尾随于后。
柴桑距离大江并不远,别驾鲁肃为首,率领治中从事糜竺、偏将军关羽、裨将军张飞、别部司马许褚、许定,以及还未安排职位的糜芳,一众人早在城前等候。
赵云和简雍正在护送曹掾署吏前往雒阳,徐晃去了琅琊给诸葛玄送征辟信,太史慈则奉命征辟蒋钦、周泰二人。除此四人外,其余文武尽数到齐。
两方甫一见面,便拥作一团。
“兄长,那陆太守为人如何,可曾像那前刺史陈温一样,也要与我等为敌?”
张飞最是性急,抢先发问。
“非也。”
刘备呵呵一笑,“陆公乃是大汉肱骨,非但有二苏之劲烈,亦如羊兴祖、贾孟坚之廉能。”
“兄长竟对此人评价如此之高,看来陆太守果为贤臣也。有此助力,兄长大事何愁不济!”
关羽扶须长笑,羊续羊兴祖和贾琮贾孟坚都是当代贤臣,前者如今正在担任太常卿。后者刚于去年,因治交州有功,被调入中枢充任议郎,如今更是被封为度辽将军。
“既是贤臣就好,如此一来,我等在扬州便少了一个掣肘之人,大哥这扬州牧,坐的倒更舒坦些。”
张飞大为欣喜,既然那陆太守是位比肩大贤的君子,日后少不得要抽空拜访一番。
“大哥,城外燥热,我等不如先入城去。眼下已经摆好酒席,我等今日当痛饮一番,好为大哥荣升州牧,以酒助兴!”
张飞已然有些迫不及待,却不料身后转过一人来,大喊一声“慢!”
那道人影闪过近前,一把扯住高渊的袖子,扭头就走。
“子玄,你可害苦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