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夫成了驸马爷

李秋野的美梦正在做的冒泡,嘴角才堪堪裂到后脑勺,就听那捏着嗓子的男人说道:

“你的夫?呵,就你这样的,怎能配得上探花郎?”

男子爬起来之后,迅速远离李秋野,距离给了他不小的错觉,好似只要站的远就平白能生出来几分勇气。

他那双细长的、比门缝宽不了一点的眼睛,此刻已经只剩下眼白,唯余瞳孔的一点看人,里面都还裹满了鄙夷,眼皮子上下这么一搅拌,将那些鄙夷涂了个满眼,然后带着这些鄙夷,将李秋月上上下下的扫视了一圈,全然不顾自己还青乌的脖颈,尖着嗓子说道:

“探花郎如今得长公主青睐,被指为驸马,托我与你带句话,你三年无所出,早就该被休弃了,但探花郎顾念旧情,让你自请下堂,还可留你一个妾位”

说道长公主与驸马爷,他眉开眼笑了起来,只是一扫到李秋野,嘴角一撇又啧啧啧了几声,捏出来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摁了摁自己乌青着的脖颈指指点点道:

“探花郎的眼光从前是差了些,如今成了驸马倒是得了几分熏陶,像你这般粗鄙的人,怎能踏进驸马身边半步,平白污了他的眼睛,难为探花郎之前过得苦日子了”

李秋野一愣,简直是哼出来一个冷笑,结着茧子的手指修长有力,指着自己说道:

“我?该被休弃?还要自请下堂?”

“你可知足吧,你这大字不识,粗俗不堪的贱民,能得探花郎青睐与探花郎有了名分,已是几世修来的福气了,如今探花郎高中,被长公主看重,本该休弃了你这黄脸婆,可探花郎心善,还愿意让你成为妾室,入住公主府,这天大的福气,你还不赶紧磕头谢恩?”

???

三年无所出?

自请下堂去?

正妻变成妾?

这每个字都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入耳都听得懂,怎么合起来不像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李秋野站定了身形,突地,就勾起了嘴角,笑了起来。

银月儿似得脸庞在这阳光下熠熠生辉,让眼前这原本眼神中充满了嫌弃的男子不由自主的染上了一抹惊艳。

他是个男人,即便往日里只敢低着头小心的瞥上那么一眼,也是个见识过不少美艳女子的男人。

只是这女子容貌不敢说绝色,却偏偏这一笑,仿似夜空中炸出一朵剧烈的火花一般,独此一朵,夺人眼球。

那本男子不由得愣神,他的目光闪了闪,却偏生没扭过头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张嘴又要说话。

可李秋野登时就止住了笑容,眼神轻飘飘的扫过去,如同艳阳天里突然刮起了狂风暴雪,渗进人的骨头里。

就见那男人还未弯起来的嘴角迅速的压了下去,整个人下意识的抖了一下,瞬间就想起来方才被支配的恐惧。

原本拿着帕子的手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脖颈,脚底下悄无声息的挪了几步。

纵然如此,他依旧梗着脖子瞪着李秋月,方才一瞬间的惊艳仿佛都是错觉,而只有溢满嫌弃才能让他生出来对抗的勇气。

李秋野扶了扶刚才用力过猛而松散的发丝,将头上的发巾取了下来。

一头青丝柔亮的盘顺在头顶,一只木簪将这头青丝牢牢的固定在了头顶。

那根木簪表面光滑,看着油光滑亮,显然是在手中时常摩挲,能看出主人对它的精心爱护。

“顾准自个呢?”

李秋野顿了顿,直接问到。

让人传话这种事,可信可不信,端得看传话人是什么人了,要是老实巴交的老乡,那这话有六分可信度,可是这掐着嗓子的明显不是个什么正派人,这话里的可信度,最多三分半。

成亲三年,相识五年了,顾准这个人有几分迂腐,也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但却不是个什么负心薄情之人,这一点李秋野很坚信。

所以她不信顾准能说出来这般的话。

“顾大人托我给您带个话,他本想一纸休书送来,但唯恐闹得人尽皆知总会伤了颜面,让你自请下堂,也是顾全了你的面子,我们长公主和善,不计较之前的旧事,允顾准重新纳你入门,同住公主府,享受荣华富贵,不用在这黄土地里再刨食了”

那男人翘着兰花指,说到公主府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傲气,如同吃了大力丸一般又忘了刚才是被谁吓得退了好几步,那一双手又开始翘了起来,连带着神态都捏了起来。

这样的男人,李秋野见的少,但也不是没有见过,皇宫里面,无根的男人好像就是这样。

李秋野这么一想,手指轻轻的摸了摸那根发簪。

这木簪是他们二人成婚时顾准亲手雕刻的,上面是一只憨态可掬的老虎,老虎的模样精雕细琢,虽然圆头圆脑,却颇有几分神韵。

他一个读书郎,惯不会做什么手艺活,能做的这般精巧,定然是花费了许多心思和功夫的。

他每日里手不释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腾出来的时间来捏着刻刀。

所以,眼前这个男人说的话李秋野连半句都不信。

“你的话,我不信,我要进京去见顾准”

李秋野朗声说道,她的神色坚定,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大胆,京城是你随便就能进去的吗?”

听到李秋野扬言要进京城,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大声呵斥着,一双眼睛瞪大了盯着李秋野,似乎想要靠着一句压制住她。

只是那双眼睛对上李秋野的目光时,瞳孔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整个神情多了几分色厉内荏的样子。

李秋野扫了他一眼,更觉得有几分奇怪,先不说一个刚被点为探花郎还没封官的顾准怎么能差使宫里的内侍给他送口信,就他这一个人跑到大老远来送信,还躲躲闪闪的模样,说他心里没鬼,谁信?

“我倒是不知道,京城的大门还关着不让我进去了,若是不让我进,那我倒要试试那登闻鼓还敲不敲地响了!”

李秋野直接伸手,将这堵在她眼前碍事的家伙推了出去。

未与顾准成婚之前,李秋野曾在村口杀了多年的猪,一身的蛮力,寻常男人遇到她想调戏几句都得掂量几下自己的小身板。

那男人没预料到李秋野会动手,更没料到这轻飘飘的一推却如同万钧之力加身,那小身板直接未站稳,扑通一声就摔在了院子里,还滑出了几步远,滚了一身泥。

顿时,那一双眼睛就从嫌弃变成了惊恐!

“你你你···”

方才色厉内荏的模样变成了真恐惧,脑子轻轻一转,就想到了刚才被提起来的模样,顿时整个人骇得连、话都说不囫囵。

“我我我,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妇人,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李秋野掰了掰手指头,发出了卡吧卡吧的声音,再看看那双手的茧子,也不止是干农活才会有的。

他终于闭上了嘴巴,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只是离开了院子又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生来的勇气,一边跑一边放狠话:

“你若是敢来京城,定叫你有去无回”

这狠话放的挺狠,只是配上他那夹着尾巴逃窜的身影,就没有了气势。

李秋野拍了拍手,抬起了刚才被踹翻的篱笆门,拍拍打打固定了一下,一扭头就看到了一个妇人站在了她的身后。

“娘”李秋野轻声叫到。

都说寡母家的儿媳妇不好当,因为她们一个人照顾儿子,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更是将儿子当做了唯一的支柱,等到儿子娶了媳妇之后,觉得自己苦尽甘来的寡母们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难相处。

但是顾准的母亲却并不是这样的人。

顾准的母亲姓宋,成婚不过几年,丈夫就意外身亡了。

家中长辈偏疼幺儿,指着孤儿寡母的鼻子骂他们丧门星,怪他们克死了顾准父亲,为了一大家子的安危将两人从家中赶了出去,其实只是为了给幺儿腾出一间屋子去成亲。

顾准母亲离了夫家,坚决不再承认自己是顾家人,只让人称她宋娘子。

至于顾准,她狠了狠心想要改姓,却终究还是舍不得早死丈夫的那份情谊,便给他留个香火,没让顾准改姓。

厨房里的炊烟不知道从何时停了下来,院子里的闹剧持续了一刻钟,宋娘子手里提着擀面杖,就看了一刻钟。

宋娘子能够把儿子培养成才,边不是个懦弱胆小之人,她还有个优良品质就是聪明。

只是这种聪明在宋娘子身上从来不是审时度势。

所以她将手上的擀面杖放在了一旁,佝偻着不知道何时起就已经直不起来的背,努力的抬了抬手,摸了摸李秋野的脸颊,然后将她耳边落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在了耳后。

“去吧,我相信我儿不是这样的人”

宋娘子轻轻笑了笑,她的背更佝偻了,抚养了幼子十多年,供他读书,助他娶亲,那个聪明的宋娘子也老了,原本是为顾准顶起一片天,而如今,顾准已经成为了她的天。

如果顾准是这样的人呢?

宋娘子没说出来,她已经年迈,拎不起擀面杖去京城找那不着调的儿子给他劈头盖脸的来上一顿,她没有办法给李秋野主持公道。

所以她只能支持李秋野去京城,去京城问个清楚明白,即便李秋野去了京城很有可能会毁了她儿子的青云路,她却没有一丝迟疑。

宋娘子是聪明人,也是善良人,所以她让李秋野去。

去问清楚。

夜里,李秋野躺在了自己的炕上。

旁边空荡荡的,是之前顾准曾经躺着的地方。

李秋野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那块地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里头有些烦躁,全然不似她白天那般肯定。

都说富贵迷人眼,顾准那模样,能被点成探花郎,怎么就不是沾了几分容貌的光。

而如今,长公主榜下捉婿,定然是无风不起浪,若真的入了长公主的眼,就凭顾准,又如何能够跑的了?

这么想着,李秋野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勉勉强强的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