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微仰着头,用上三白眼上下扫视了李秋野一番,随即脸上的肉轻轻一扯,轻薄的唇勾出一个极其轻蔑的笑容。
原本窝在堂前的大黄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迅速的移动到了李秋野的身前。
大黄狗两只原本软塌塌的耳朵竖了起来,还未睡醒的朦胧眼睛睁大,瞳孔微张,目光里带了几分锐利。
它呲了呲牙齿,喉咙里面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只是李秋野没有说话,它连一个爪爪都不会探上去。
膘肥体壮的大黄狗甩着健壮的狗腿子在李秋野身前转来转去,双目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陌生男人。
那男人看着那大黄狗露出的獠牙,心里咯噔一下。
“汪汪汪~”
突地,大黄狗冲着陌生男子就是两嗓子,四肢猛地向前一冲,又一个漂亮的甩尾转了回来。
这一个假动作吓的男人心跳猛地加速,咚咚咚的剧烈跳动起来。
白色的獠牙在眼前闪过,他双眼只看到一只狗头冲了过来,巨嘴张开冲着自己的脖子扑来。
他登时就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的震颤了一下,死腿却一动不动。
完了,心头只闪过这一个念头。
他只觉得自己灵魂已经出窍,脚下一个酿跄,身子就瘫软在地上了。
预想中的撕咬没有到来,反而是一道毛茸茸带着一点腥臭的东西扫过自己的鼻间。
他双眼聚焦,这才看到一簇黄中带白的毛发扫过自己的脸颊,而那只要发起猛攻的恶犬已经趴在了李秋野的脚底下。
大狗呲着个大牙,挂着半拉舌头,呼哧呼哧着,一双狗眼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
而攻击了自己的那只武器,正拼命的甩啊甩。
意识过来发生了何事的男人,顿时,整个脸庞由青变紫再变红,红的简直要发黑了,他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都快要冒烟了。
李秋野露出一个赞扬的笑容,用洗衣服的手摸了摸狗头,在柔顺的毛毛上把手上的水渍擦了个干净。
“大哥莫怪,小白兔乖得很不会咬人,不过是喜欢与人逗趣罢了”
李秋野看着那瘫软在地上的男子,嘴角勾着笑容,只是眼神里却笑意不达眼底,甚至透着几分冷色。
她是个乡野妇人没错,却也会那么一些看人识物,从他进门的举止到指名道姓的找人,便知道这就是来找茬的,既然是来找茬,那她自然也不会客气的。
“不过是一只畜生,竟敢如此对我,若是在···”
他的话未说完,喉咙上上下下,胸膛起起伏伏,双手紧攥,长长的输出了一口气,这才终于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咽了下去,只是那双阴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小白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白兔只觉得狗毛直立,下意识躲在了李秋野双腿之间,却又觉得狗生不可如此猥琐,挣扎着又汪了一句。
李秋野瞅了他一眼,端起洗过衣服的木盆,哗的一下,就将木盆里的水泼了出去。
那木盆有成人一只手臂那么宽,小臂那么深,就算只装了一半水,也泼的如同天女散花,飞溅出去了一大片。
四溅的水花飞了一大片,不可避免的溅了那男人一身一脸。
那男人阴冷的神情还没收回来,便被这一盆水直接给泼懵了。
他愣了一愣又一愣,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双眼中是不可置信,他从来没想到,在这乡野之间,竟然有人敢这般对他。
他僵直了脖子扭着头看着自己的这一身水,整个人嗷的一嗓子就直接炸了。
“啊,啊,粗俗,粗鄙,贱人,贱民,贱皮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
他立时掐着比母鸡还尖锐的嗓子嚎了几声之后,又是咒又是骂,眼见他挖坟带祖的要骂更难听的,李秋野扔下了木盆,沉着脸看向了他。
包着头巾,穿着粗布旧衣的李秋野,端着一张银月儿似得脸,嘴角若是挂着笑,再加上嘴甜几句,那哄得姐姐姨姨婶婶各个亲,谁都乐意跟她说上话。
只是不知是不是做了几年杀猪匠的缘故,她一旦挂了脸,村子里的狗都不吠了。
就连顾家村那天不怕地不怕,敢跟衙门里的衙役耍横的滚刀肉都会怵上几分。
李秋野沉着脸,周身莫名就有了几分气势,那双下沉的眉眼定定的看着人时,平白让人就生出了几分畏惧,由内而外,不受控制。
男子登时就像被捏住脖子的小鸡仔似得止住了声音,还未脱口而出的话直接就被硬塞回嗓子眼,噎的他青筋暴起,喊不出来又咽不下去,顿时呛的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到撕心裂肺。
连咳带锤的,几乎快要把肺咳出来了!
那男人咳得撕心裂肺,一边咳一边向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远离李秋野,才缓过神来,从怀里掏出来放才放回去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又塞进怀里。
这帕子原本只是个样子货,放在怀里装饰装饰的,却没想到今日又是擦水又是擦汗的,帕子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忙。
李秋野眼力还不错,尽管离得远,但是稍稍眯眼一瞧,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那帕子她打眼看了一下,日头中正,光照明媚,那帕子粼粼作闪,看着丝滑又亮眼,而且上面针线细细密密的绣了几个小物件,只这么一瞧,都觉得绣工不错。
若是能卖,怎么着也得十几两银子。
李秋野这人眼力不错,但是绣工着实不太行,自从嫁到这家中后也勉强试了几次,勉勉强强给她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相公顾准绣了个荷包。
上面那歪歪扭扭的针线走向顾准看了一遍又一遍,皱着眉头认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的觑了李秋野一眼,一边看着她的眼睛一边试探着说:
“这鸭子?鸭子不错,就是嘴有些大了,但也是颇有神态”
李秋野看着那被认成大嘴鸭的鸳鸯,案板上的菜刀剁的震天响。
吓得顾准闭紧嘴巴,手脚并用,此生从没如此迅速的远离过自己的妻子。
自此,李秋野就地封针,再没动过针线活。
而这样的绸缎,李秋野更是没有摸过,她这双手上全是茧子,干惯了粗活,摸不得,会刮丝。
只不过后来那只荷包在顾准的腰间得意洋洋的系了许久,见人就捏起荷包,掂量几下,留着一堆同窗面面相觑,也不知同窗认不出那对鸳鸯的时候是谁更丢人些。
看出那张帕子并非凡物的时候,李秋野顿了顿,原本想要将这破皮无赖打出去的心稍稍的收回了几分在肚子里。
她皱着眉头,将这个男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几下,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再联想到他破门而入的那几句话,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座山峰。
“我就是李秋野,探花郎是谁?我不认识”
听到李秋野的问话,男子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嗓子,随即双手冲着北方一供,语气里颇有几分得意洋洋。
“探花郎就是当今圣上钦点,长公主榜下捉婿,得了全京城小姐们青睐的顾准,顾大人”
男人说话依旧掐着嗓子,可是说起顾准来,却是满脸骄傲,与荣有焉,好似顾准跟他有什么关系一样。
说完后,他斜着眼睛看向了李秋野,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来点什么,让他可以好好的嘲弄一番。
却见李秋野刷刷两步走了过来,如同拎小鸡仔一样一手拽住男子的衣领,一下子就勒的他双眼翻白,不住的挣扎,试图逃脱。
可李秋野的手如同铁掌牢牢焊在他的领子上,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挣扎不开,只能使劲的拍着李秋野的手。
“你说探花郎叫什么名字?”
“顾,顾,顾准,顾准,你放,放,放···哎呦”
李秋野一松手,那男人直接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还不待他开口,就见李秋野整个人嘴角疯狂上扬。
我的夫成为了探花郎,这不就是我吃香喝辣,鸡犬升天的时候吗?
这是好日子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