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裂变

开学的前一天,我们正在餐厅吃晚饭。这时,从餐厅的外面走进来两个身穿黑色运动服的年轻人,都是高高的个子,古铜色的皮肤,剑眉星目,器宇不凡。留寸头的人名叫杜易,留偏分头的人名叫薛甫。两人就像亲兄弟一样,连穿着和打扮都一样,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们俩是双胞胎。

过了一会儿,杜易说:“今年我们的教学任务非常重,要抓紧训练才行。”说完,他们俩便坐在餐厅的长条凳上边吃边聊起来。

“谁说不是呢?世界武术协会决定在咱们登封市举行首届世界传统武术节,到时候还要参加表演呢。”薛甫道。

“现在,我们中国的武术和文化与世界的联系变得更紧密了。说起武术,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与我们中国相比;在中国,没有哪一个武术流派可与少林寺相比。”

“本来,首届世界传统武术节是在越南举办,不知啥原因,改在俺们国家举办了。”说话的是一位山东籍教练,名叫宗传敏。他生得浓眉大眼,国字脸,个子偏瘦,身着一身浅蓝色的运动服。

“估计是他们怕办砸了这场盛会,从而在世界上造成负面影响,所以才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俺们中国。”另一名教练笑道。他叫许冠军,中等身材,长长的头发下半遮半掩着一张威武刚毅的脸。

“今年的训练计划足够我们喝一壶的了,10月份登封举办首届世界传统武术节的时候,中央电视台的直升飞机还要到我们学校上空拍实景呢!”杜易接过了话茬。

大家正聊得起劲的时候,雷院长走了进来,大厅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埋着头吃饭,装作狼吞虎咽一样。院长走到哪里,武术课教练、文化课老师和同学们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口中叫着“院长好!”

雷院长点了点头,示意我们都坐下吃饭。他走到我们打饭的地方,里面的厨师见是院长来了,忙不迭地跟院长打招呼。一会儿,里面的厨师递给他一叠面饼,面饼里裹着辣椒和大葱,这是平时院长最喜欢吃的东西。这时候,我才发现院长是那样平易近人,原以为院长每天吃的东西一定是山珍海味,没想到他跟大家一样。院长手中拿着一张面饼边吃边往二楼走,他在二楼餐厅上转了一圈后,又下楼来看了看我们,然后走出了大厅。

院长离开后,餐厅里又渐渐恢复了热闹的氛围。我心里暗自想着,明天的开学典礼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带着这份期待,我吃完晚餐后回到宿舍,满怀期待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温柔地洒在嵩山少林寺武术学院的操场上。微风轻拂,吹动着五颜六色的旗帜,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开学典礼奏响前奏。悠扬而欢快的乐曲声中,2000多名师生整齐列队,精神抖擞地步入运动场,场面壮观而肃穆。

开学典礼正式拉开帷幕。英姿飒爽的护旗手们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护卫着鲜艳的五星红旗走向升旗台。全体师生目光紧紧追随着国旗,神情庄重而专注。当雄壮的国歌声响起,升旗手将国旗用力一挥,五星红旗在风中冉冉升起。师生们齐声高唱国歌,嘹亮的歌声响彻整个校园,歌声中饱含着对祖国的热爱与敬意,也承载着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那一刻,我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升旗仪式结束后,雷书昌院长走上主席台。他身姿挺拔,目光炯炯有神,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只听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作新学期的讲话:“同学们,教练们,老师们,欢迎你们回到嵩山少林寺武术学院这个大家庭!新的学期,新的希望……”

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流淌在每一位师生的心田,鼓舞着大家在武术的道路上不断探索,勇往直前。

雷院长讲话结束后,教练员们走上了主席台,为大家带来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武术表演。他们身姿矫健,拳风呼啸,掌影翻飞,一招一式都尽显武术的魅力与力量。同学们看得目不转睛,爆发出阵阵排山倒海般的掌声。

这场盛大而庄重的开学典礼,不仅是新学年的开端,更是我们武术征程崭新的起点。在这片充满活力与希望的校园里,大家一同怀揣着梦想,向着未来奋勇前行。

开学典礼结束后,各个班级有序地回到教室。武术教练员和文化课老师依次走上讲台,热情而亲切地进行自我介绍。新同学们彼此之间也开始熟络起来,一张张青涩的脸庞上洋溢着好奇与期待。就这样,紧张而充实的学习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在学校的课程安排中,武术课与文化课交替进行。第一节武术课,学习的内容是队列队形。那些十几岁的学弟学妹们个个动作敏捷、反应灵活,而我由于在社会上闯荡已久,平日里自由散漫惯了,一时间难以迅速适应这种严格的训练节奏。我在队伍中显得手忙脚乱,动作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武术教练员杜易很快发现了我每个动作的错误,他快步走到我身边,一遍又一遍地为我示范动作,手把手地教我如何调整步伐、变换姿势。在他的悉心指导下,到了第三天,我逐渐找回了状态,不再慌乱无措,基本上能够跟上其他同学的节奏了。

接下来的训练内容便是武术的基本功,包括踢腿、劈叉、下腰、冲拳等。对我来说,“劈叉”和“下腰”堪称是最难攻克的难关。我的腰板硬邦邦的,腿脚的柔韧性也远不如那些学弟学妹,每一次尝试都显得异常艰难,常常引得他们忍不住偷笑。这让我感到无比的难过和失落,内心充满了挫败感。

有一次,我在大厅里遇到了教练员曾雄。他敏锐地察觉到我闷闷不乐的神情,便主动走过来,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我垂头丧气地回答:“劈叉和下腰我都练了快一个月了,可还是下不去。”曾雄教练拍了拍我的肩膀,鼓励我:“别灰心,基本功的训练急不得,要坚持不懈地努力练习,循序渐进,不能急于求成。”

时光在不经意间悄然流逝,寒冷的天气不知何时已渐渐变得温暖起来。

这天凌晨5点,清脆的起床预备铃骤然响起。我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惊醒,心中暗自纳闷:“今天的起床预备铃怎么拉得这么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杜教练洪亮的声音在宿舍外响起:“起床!马上到训练场集合!”

有同学忍不住问道:“教练,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杜教练语气急促地回应道:“别多问,赶紧起床!”尽管大家都满心不情愿,但没有人敢违抗命令。不一会儿,大家便迅速整理好着装,有序地列队前往训练场集合。我们到达训练场后,其他班级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地赶来。

随着各班教练员一声令下:“立正!稍息!”训练场上顿时响起一阵整齐而有力的脚步声,每个班级的队列都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排列得整整齐齐,横竖成行,宛如一个规整而美丽的大方块。

“同学们好!”雷院长迈着稳健的步伐,缓缓走到操场的正中央。刹那间,整个训练场上鸦雀无声,大家不约而同地向院长问好:“院长早上好!”紧接着,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响起,这是我们对院长表达尊敬的独特方式。

院长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同学们,你们一定很好奇今天为什么要把起床预备铃提前吧?现在我告诉大家,从今天起,以后每天都要在这个时间起床进行晨练。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经过世界武术协会的一致决定,首届世界传统武术节将在我们登封市举办。”话音刚落,操场上立即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

院长再次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登封能够有幸举办首届世界传统武术节,这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市武术协会接到国家体育总局的指示后,向登封市所有武术学校传达了这项任务,要求每所学校都要抓紧时间训练学生,届时大家都要参与到这个盛大的节日中来,我们要以最优异的成绩展现自己。从现在开始,同学们每天都要认真刻苦地训练。下面,有请孙主任讲话。”训练场上再次响起热烈的欢呼声。

“同学们好!”孙主任那雄浑有力的声音在训练场上回荡。

“孙主任好!”大家齐声回应。他风趣地说:“同学们,院长刚才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我就不再赘述了。我只想说一句,今年10月份,我们在场的每一位同学都将成为闪耀的武术之星。”

听了这句话,有同学小声嘀咕道:“怎么可能呢?”

孙主任笑着解释:“同学们将在全世界观众面前进行表演,到那时,你们难道不是耀眼的武术之星吗?”他幽默的话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解散后,各班教练带着自己的学生前往崇高路跑步。这是我来到嵩山少林寺武术学院后第一次走出校门,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我心旷神怡。路边的柳树上不知何时已长出了嫩绿的新芽,到处花红柳绿,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我不禁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杜教练注意到了我的举动,他走到我身边,轻声提醒道:“别东张西望,跑步的时候要跟上大家的步伐,看看你的步子和大家的是不是一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赶忙调整步伐,努力跟上队伍的节奏。这时,杜教练开始喊起了口令:“一二一,左右左……”

“立——定!”杜教练故意将立定这两个字分开喊,以便让大家听得更清楚。伴随着他的口令,我们都整齐地停在了原地,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杜教练对着第一排的同学说道:“第一排预备,冲刺!”

终于轮到我这一排冲刺了。一开始,我满怀信心,想要向大家展示自己的速度,于是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面。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体力逐渐不支,其他同学纷纷超过了我。我拼命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最终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我感到无比的沮丧,耷拉着脑袋,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脸上还故作疲惫的样子,假装累得气喘吁吁。

杜教练一眼就看穿了我拙劣的表演。在我正要归队的时候,他叫住了我:“周圣咏,我原本很佩服你的勇气和坚持梦想的决心,你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少林寺。可是你看看现在的你,这不是在浪费青春吗?”

听了杜教练的这番话,我羞愧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杜教练严肃地对我说:“现在开始冲刺,2000米,让你改掉懒惰的毛病。”

2000米冲刺下来,我累得几乎虚脱,蹲在地上不停地呕吐,腹腔内翻江倒海般难受。突然,眼前一黑,我便失去了知觉……

当我缓缓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只觉眼皮沉重得好似压着千斤巨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睁开。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钻进我的鼻腔,刺激着我的神经。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学校的医疗室里。

此刻,我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四肢软绵绵的,动弹一下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仿佛有无数只小蜜蜂在里面嗡嗡作响。我下意识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到杜教练和班上的几个同学正围在床边,他们的脸上满是担忧与关切。看到他们,一股暖流瞬间涌上我的心头,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不适。

就在这时,医疗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率先走了进来,他身形矫健,眼神中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的模样着实有些奇特,他竟然穿着一身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校服。那校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紧绷,衣角微微皱起,袖口也短了一截,露出他那粗壮的手腕。这身打扮看起来格格不入,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滑稽,瞬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让我原本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经过杜教练介绍,我认识了那个少年,名叫王富。中年男人老实憨厚,为人友善随和,大家都很喜欢他,因此送给他一个亲切的外号——老大。

听完杜教练的介绍,我心中满是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陈艳德快50岁了,还能不忘初心,追逐自己的梦想,这份勇气令我自惭形秽。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暗下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地练功,不辜负自己的梦想。

每当心情烦闷的时候,我就会到学校门卫室去找老陈聊天。他很健谈,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嘻嘻哈哈地说道:“小周,你终于肯来看老大了,没忘记老大就好,我太高兴了!”随即,他又关切地问我,“诶?杜易和王富怎么没有来呢?”

“他们有事没有来,所以就一个人来看你了,老陈是越来越年轻了啊!”我笑呵呵地说。

有一次,我又去学校门卫室找老陈聊天。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我推开门走进去,只见里面坐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和老陈聊得热火朝天。老陈一见我来,赶忙起身热情地招呼我坐下,笑道:“哈哈哈哈,小周来了,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教练培训表演班的陈亮和童剑。”

“周圣咏,早就听老大说起过你,听说你16岁就开始写诗了。”陈亮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我。

“原来是个才子,听杜易说你还写过小说,这是真的吗?”童剑好奇地问。

“只不过是闲来无事写着玩的,算不上什么小说,不值一提。”我有些不好意思。

“小周,陈亮明年要到韩国去表演了喔!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武术家了。”陈艳德看了看陈亮,一脸羡慕地对我说。

“比我们杜教练还厉害吗?”我忍不住问道。

“你是说杜易?”童剑问。

“是啊,我们教练可厉害了,在咱们学校恐怕数一数二!”一提起我们教练,我的脸上便不由自主地洋溢出自豪的神情。

“武术这门学问,永远没有尽头。就拿杜易来说,论基本功,杜易不如我;论散打,我不如杜易,总的来说,我和他各有所长。”陈亮接过话茬。

“说起散打,在我们学校最厉害的要数郭志国。要是说基本功和套路,那还得数孙庆和最好,他还随学校表演团到巴黎、河内、首尔表演过呢!”童剑道。

“童剑和陈亮两位小弟非常优秀,明年就要当教练员了。”说完,老陈朝着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屋内,欢声笑语不断,我们沉浸在热闹的交流中,兴致正浓。突然,晚自习的预备铃响了起来,那清脆而急促的声音,好似一阵强劲的风,瞬间打破了这份欢乐。

晚自习结束后,我按照约定,和杜教练一起前往陈伟教练的住处。轻轻推开门,陈亮、童剑、宗传敏、许冠军、张敏、薛甫、李月涛和孙庆和围坐在一起,谈笑声此起彼伏。尽管我踏入这所学校的时日尚短,竟然有这么多教练都认识我,这份意外的关注让我心里满是惊喜与感动。

陈伟率先站起身,热情地说:“你就是周圣咏?早就听杜易说起过你。”

我有些腼腆,点了点头。

“你以后写小说的时候,可一定要把我写进去,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拜读你的大作,呵呵!”张敏在一旁附和,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就是就是,一定要把我们大伙儿都写进去。”李月涛调侃道。

许冠军的目光投向我,问:“你的梦想是啥?”

我抬起头,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功夫明星。”

话刚落音,房间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众人的脸上带着一丝怀疑与调侃。我知道他们觉得我好高骛远,梦想不切实际。

这时候,宗传敏问:“除此之外呢?还有其他梦想吗?”

“除此之外,我想做一名老师,传道、授业、解惑;还想成为一名作家和诗人。”我耸了耸肩,微笑着说。

“这几个梦想有可能全部实现,你只要坚持不懈地走下去,自然有实现梦想的一天。”薛甫道。

孙庆和听了,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感慨着:“好家伙,你的梦想可真不少哇!”

童剑微微皱了皱眉头,直言不讳地说:“你要是说以后当一名老师,或者是一位作家和诗人,我相信你能实现梦想。可要是想成为中国未来的功夫巨星,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

宗传敏教练微微点头,道:“有这样的理想和抱负固然难得,但是要真的成为一名功夫明星,谈何容易啊?”

听了他们的话,我沉默了。

杜易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不要灰心,只要你锲而不舍地做一件事,就算是没有获得成功,奋斗的经过同样精彩纷呈。”

“教练,如果我的小说被拍成电视剧,到时候我要邀请你来友情出演,给你选一个好角色。”我满怀憧憬地说。

杜教练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那光芒犹如黑暗中突然亮起的火把,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好,如果有那一天,我不管身在哪里,都会赶来参加。”

“哈哈哈哈!到时候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李月涛的话语中有几分戏谑。

许冠军带头鼓起掌来,大家也跟着鼓掌。

“要想进入影视圈,要有一身过硬的本领才行。”孙庆和的一席话,让我陷入了沉思。他说得确实在理,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影视圈,想要站稳脚跟谈何容易?我仿佛站在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前,河水奔腾咆哮,想要跨越过去,确实需要非凡的勇气和过硬的本领。

不知不觉已聊到深夜,窗外蛙叫虫鸣,像是大自然演奏的催眠曲。月光如水,轻柔地洒在校园的小径上,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银霜,整个世界都被这皎洁的月光笼罩,如梦如幻。

回到寝室,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室友们早已鼾声如雷,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我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床边,缓缓躺了下来。恍惚间,那悠扬婉转的《月光曲》似从遥远的天际飘来,音符恰如灵动的精灵,在风中轻盈跳跃,悠悠地钻进我的耳朵。这美妙的旋律,带着我进入了星河璀璨的奇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