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像活物般缠绕着我的脚踝,顺着礼服裙摆向上攀爬。我拼命拍打着火苗,指甲缝里塞满了烧焦的皮肤碎屑。浓烟灌入喉咙,所有的尖叫都化作了无声的呜咽。
三十八层高的明珠大厦宴会厅,此刻成了我的火葬场。
“微澜,别怪我。”周临的声音穿过噼啪作响的火墙传来,“纪家的产业需要一个更合适的继承人。”
他站在安全通道口,手臂环着我的闺蜜林夏。两人西装礼服整齐得刺眼,连领结都没有歪一下。林夏手中把玩着那个该死的U盘——里面是我电脑中所有的商业机密,包括下周就要公布的季度财报。
“为什么...”我嘶哑着挤出这句话,手掌按在烧焦的地毯上,皮肉黏连发出滋滋声响。
周临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跳动的火光:“你父亲留下的遗嘱太不公平了。纪氏集团本该由专业经理人打理,而不是...”他上下打量我着火的身体,“一个只会画设计图的女人。”
剧痛中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三个月前父亲突发心梗去世,留下的遗嘱确实出人意料——将纪氏集团60%股份留给了我,而非业界普遍看好的CEO周临。
“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纪氏?”我咳出一口血沫,“董事会...不会承认谋杀犯...”
“谋杀?”林夏轻笑出声,她今天涂了我送她的那支迪奥唇膏,樱桃红色在火光中妖冶异常,“明明是纪大小姐在订婚宴上情绪失控,纵火自焚。多浪漫的结局啊。”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我半小时前在化妆间崩溃的视频——那杯香槟里一定下了药。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完整:侍应生诡异的微笑,香槟异常的苦味,还有林夏坚持要我在化妆间单独拍摄的“订婚感言。”
周临按下电梯按钮:“对了,你设计的那个智能家居系统真的很棒。可惜专利权已经转让给临夏科技了——你上周签的文件里夹着转让协议。”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我看到林夏对我做了个飞吻。这个曾经在我被校园霸凌时挺身而出的女孩,这个在我父亲葬礼上抱着我痛哭的闺蜜,此刻正用我教她的手法销毁证据。
火焰吞没了我的视线。最后一刻,我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父亲留给我的古董银质打火机,刻着纪家族徽。我按下开关,火苗“啪“地窜起,与周围肆虐的大火相比微弱得可笑。
“我诅咒你们...”我将打火机攥在掌心,金属纹路烙进皮肉,“若有来世...”
剧痛突然消失。
我闻到栀子花香。
“澜澜?怎么还不起床?今天你爸爸要来接你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睁眼,撞入视线的是一盏贝壳风铃,正随着晨风轻轻摇晃。那是十五岁生日时,妈妈带我去海边买的...
妈妈?
我触电般坐起,随即被一阵眩晕击中。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被抽走了十年光阴。低头看去,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条褪色红绳——高中毕业旅行时弄丢的那条。
“做噩梦了?”妈妈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冒着热气的牛奶。她眼角的皱纹比我记忆中少得多,发间只有零星几根银丝。
我死死盯着床头日历:2013年6月18日。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
也是父亲派人来接我回纪家的日子。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真实的痛感让我浑身战栗。这不是梦。我,纪微澜,从二十八岁被烧死的商业精英,重生回了十八岁的高中毕业生身体里。
“妈...”我的声音哽咽得不成调,扑上去紧紧抱住她。前世母亲在我大二时因乳腺癌去世,因为付不起靶向药费用。
“傻丫头,又不是不回来了。“妈妈轻拍我的背,“纪家条件好,对你将来发展...”
“这次不一样。”我抹掉眼泪,在心底发誓。前世我带着自卑与讨好走进纪家大门,最终沦为联姻棋子。这一世,我要那些伤害过我的人血债血偿。
衣柜镜中,少女时期的我穿着卡通睡衣,黑发乱蓬蓬地支棱着。谁能想到这副人畜无害的皮囊里,装着一个经历过商海沉浮的复仇之魂?
三小时后,我站在了纪家别墅的雕花铁门前。前世觉得遥不可及的豪宅,此刻在我眼中不过是个华丽的牢笼。管家老陈接过行李时,我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这是三年后他为保护我被沈芸的人打残的。
“微澜小姐,董事长在书房等您。”老陈低声道,“夫人和少爷去参加慈善午宴了。”
我暗自冷笑。沈芸每次见我“恰好“不在,就会在父亲面前暗示我故意避开她。前世我为这个不知哭了多少次,如今倒要感谢她给我与父亲独处的机会。
书房门半掩着,父亲背对门口站在落地窗前,肩线比记忆中挺拔许多。我轻轻叩门,他转身时,我清晰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惊艳。
也难怪。前世我穿着土气的格子裙,扎着马尾,活像个误入豪门的村姑。而今天,我穿着简约的白色衬衫裙,发尾微卷,妆容淡而精致——完全复制了后来纪氏公关团队为我打造的形象。
“爸爸。”我主动上前拥抱他,感觉到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前世我怯生生喊“纪先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学校那边都安排好了。”父亲示意我坐下,语气公事公办,“G大建筑设计系,你沈姨帮忙联系的。”
我搅动茶杯的手微微一顿。G大是周临的母校,沈芸这个安排可谓用心良苦。前世我感激涕零,如今看来不过是为将来联姻铺路。
“我想学金融。”我直视父亲的眼睛,“而且我查过了,我的分数够上A大经管学院。”
父亲皱眉:“纪氏不缺金融人才。”
“但缺值得信任的CFO。”我放下茶杯,声音轻却坚定,“爸爸,我知道上个月董事会上,周副总质疑过财务部的内控问题。”
父亲瞳孔骤缩。这件事本该只有高层知晓。
我假装没注意到他的震惊,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整理的近三年建材市场波动分析。如果六月份投资铝材期货,三个月内收益率应该能达到120%。”
事实上,这是前世周临的成名作。现在,它成了我的投名状。
父亲翻阅文件的手指微微发抖。我趁机观察书房——保险柜位置没变,但密码应该还是初始的668899;墙上新添了沈芸的肖像画;书桌右侧抽屉露出一角烫金请柬,是陆家老爷子七十大寿的邀请函。
陆家。我心脏猛地一跳。那个在我前世葬礼上放了一束白玫瑰就转身离去的陆沉,此刻应该刚从华尔街回国。
“这些...都是你分析的?”父亲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每晚看财经频道学的。”我露出乖巧笑容。前世这时我确实痴迷股票,只是不敢告诉任何人。
父亲若有所思地摩挲文件边缘,突然问:“你觉得下周美联储会加息吗?”
我差点笑出声。这是2013年著名的“缩减恐慌”,伯南克一句话引发全球市场震荡。前世这天晚上,父亲就是用这个问题测试我的金融嗅觉,而我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不会加息,但会释放缩减QE的信号。”我斩钉截铁,“新兴市场货币会暴跌,黄金跌破1300美元,但美股反而会涨——因为市场喜欢确定性。”
父亲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
晚餐时分,沈芸带着弟弟纪昊“恰好”归来。她穿着香奈儿套装,颈间钻石项链熠熠生辉——用我母亲应得的离婚赡养费买的。
“这就是微澜吧?比照片还漂亮。”沈芸热情地握住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老纪说你喜欢金融?正好今晚陆家公子要来谈项目,你可以跟着学习。”
我假装羞涩低头,掩去眼中寒光。前世这个“学习“机会让我在陆沉面前出尽洋相,成为圈内笑谈许久。
“陆沉哥哥超厉害的!“纪昊插嘴,“他设计的对冲基金去年收益率300%!”
我切牛排的手稳如磐石。岂止厉害,后来他掌控的晨星资本差点吞并了整个纪氏。前世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何对纪氏穷追猛打,直到火灾前夜,我在昏迷中听到周临说:“...多亏陆沉提供的证据...“
“微澜?”父亲的声音惊醒了我,“陆沉到了,你陪我去门口迎接。”
我抬头看向玄关,一个修长身影正跨入门厅。逆光中看不清面容,但那轮廓我死都认得——陆沉,前世看着我坠入深渊却袖手旁观的男人。
他迈步走进灯光下,黑色西装衬得肤色冷白,领带是暗夜蓝,整个人像一柄出鞘的剑。当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过来时,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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