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眉眼清俊
- 婉转山河:从弃女到太后
- 扶摇书野
- 2398字
- 2025-07-05 20:17:25
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青色细布直裰的少年走了进来。
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年纪,身量已开始拔高,眉眼清俊,和床边的妇人有五六分相似,只是轮廓更硬朗些。
他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瓷碗,碗里盛着黑乎乎的药汁,热气袅袅。
少年快步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徐妍婉脸上,眼中带着心疼。
她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垂下眼睑,不敢与他对视。
这少年……是这身体的哥哥?
“婉婉,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得厉害吗?”
少年开口问道,看着妹妹的微动作,声音刻意放得温和。
他把药碗递给妇人,“娘,药熬好了,大夫说醒了就得趁热喝。”
“好,好。”妇人接过药碗,用勺子搅动着,轻轻吹气。
“婉婉乖,把药喝了,头就不疼了,啊?”
她舀起一小勺,递到徐婉唇边。
浓重的苦涩药味直冲鼻腔。
徐婉胃里一阵翻腾。
她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又看看妇人温柔期待的眼神,再看看旁边少年那审视的目光,巨大的压力几乎让她窒息。
她不能露馅!
绝对不能!
她必须活下去,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活下去!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努力挤出一丝脆弱和依赖,微微张开嘴,任由那苦涩的药汁灌入口中。
苦!
真苦!
苦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死死忍着,小口小口地吞咽着,乖顺得不像话。
妇人看她喝了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拿着手帕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药渍。
“真乖,娘的婉婉最懂事了。”
少年徐延景的目光在徐妍婉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睫毛上停留了片刻。
又扫过她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的小手。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松开,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一碗药喝完,徐妍婉感觉像打了一场仗,浑身虚脱,嘴里残留的苦涩让她眉头紧锁。
“含颗梅子,压压苦味。”
妇人变戏法似的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几颗腌渍得红润透亮的梅子。
她拈起一颗,塞进徐妍婉嘴里。
酸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冲淡了苦涩。
徐妍婉含着梅子,小口小口地嘬着,那点熟悉的酸甜味道奇异地安抚了她紧绷的神经。
冰冷的四肢似乎也找回了一丝暖意。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一眼旁边的少年。
徐延景正看着她,嘴角似乎弯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但那眼神依旧深沉,带着点若有所思。
“景哥儿,”妇人收拾好药碗,对儿子说。
“你爹在书房也担心着呢,你去告诉他一声,婉婉醒了,烧也退了,让他别太挂心。这里有娘守着就行。”
“好,我这就去。”
徐延景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床上缩成一团的妹妹。
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很轻。
房间里只剩下妇人和徐婉。
妇人替徐妍婉掖了掖被角,手在她额头上又试了试温度,才真正放下心来。
她坐在床沿,轻轻拍着徐妍婉的背,像哄婴儿入睡。
“睡吧,婉婉,再睡一觉,醒了就好了。娘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那轻柔的拍抚,那温柔的声音,像带着某种魔力。
徐婉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这股暖意和安全的包裹下,一点点松懈下来。
后脑的钝痛还在持续,身体的虚弱感也真实存在。
被这样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关怀包围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酸楚猛地涌了上来,冲垮了她强行筑起的堤坝。
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不住地颤抖。
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没入鬓角的发丝里,消失不见。
妇人拍抚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更轻柔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守着,目光落在女儿苍白脆弱的小脸上,充满了疼惜。
徐婉缩在温暖干燥的被子里,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意识却异常清醒。
现代的记忆碎片和眼前这虚幻的温暖交织撕扯,让她头痛欲裂。
母亲的惨叫和血泊,父亲冰冷的眼神。
富二代惊恐的脸,水果刀刺入皮肉那令人牙酸的触感……还有最后那道撕裂一切的白光。
她杀了人。
她满手血腥。
她本该下地狱。
她躺在这里,被一个陌生的“娘”温柔地拍抚着,嘴里还含着酸甜的梅子。
这巨大的反差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阵阵地漫上来。
他们是谁?
那个眼神锐利的少年哥哥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这温暖能持续多久?
会不会下一秒就发现她是个冒牌货,是个杀人犯,然后把她拖出去沉塘?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把自己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藏起来,就能安全一点。
被角被攥得死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妇人拍抚的手掌温暖而稳定,一下,又一下。
那节奏奇异地带着某种安抚的力量。
“别怕,婉婉,”
妇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恐惧,声音压得更低,更柔,像耳语。
“摔一跤而已,醒了就好。娘在呢,爹在呢,哥哥也在呢。没人能欺负我们婉婉。”
“娘在呢……”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徐婉冰冷的心湖里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
她死死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把喉咙里那股汹涌的呜咽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能哭,不能出声。
这么多年,从没有被人如些温暖的对待过。
强裂的情绪冲击,脑中一阵恍惚。
在这里,她是徐妍碗,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有父母爱,有兄长疼。
她好好羡慕她呀……
她现在是徐妍婉,是摔了头的徐家女儿。
时间在妇人轻柔的拍抚和徐妍婉无声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再次被轻轻掀开。
一个穿着半旧靛蓝色长衫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清癯,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气,眼神温和。
眉宇间似乎总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淡淡的郁色,像是经历过什么沉重的打击。
他脚步很轻,走到床边,目光落在徐妍婉身上,那点郁色立刻被浓浓的关切取代。
“碧云,婉婉怎么样了?”他低声问妇人,声音温润。
“锦文,”林碧云抬头,对丈夫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烧退了,刚喝了药,又睡了。大夫说了,醒了就好,就是磕着的地方得好好养着,还头晕。”
徐锦文松了口气,走到床的另一边,俯下身,仔细端详着女儿苍白的小脸。
目光很柔和。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女儿的脸颊,又怕惊扰了她,最终只是极轻地替她把散落在颊边的一缕碎发拢到耳后。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喃喃着,像是说给妻子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后怕。
徐妍婉能感觉到那只温热的手靠近时带起的细微气流,能感受到他目光里沉甸甸的分量。
她紧闭着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它显得均匀绵长,像一个熟睡的孩子。
可被子下,她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