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城市里的尘埃

陈默觉得自己就像这座巨大城市里的一粒尘埃。

2025年的夏天,空气湿热得像一块拧不干的抹布,黏在皮肤上,让人喘不过气。他在一家不大不小的互联网公司做后端开发,每天的生活轨迹精确得像一个设定好的循环程序:早上七点十五分被手机闹钟吵醒,挣扎五分钟后起床,洗漱,啃两口面包,挤上八点零五分那班永远人满为患的地铁,九点整坐在格子间里,面对电脑屏幕,开始和各种代码与需求文档搏斗。中午十二点去楼下的快餐店吃一份味道永远差不多的套餐,下午继续战斗,偶尔摸鱼看看论坛或者球赛集锦,晚上六点半准时下班——如果不加班的话,这在互联网公司算是奢侈。回家的路上可能会在便利店买瓶饮料,然后回到他那间月租两千五、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随便做点吃的,或者继续点外卖,然后看看剧,玩玩游戏,十二点左右睡觉。

今天也不例外。

地铁车厢里人贴着人,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汗味、香水味、食物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大城市的喧嚣气息。陈默戴着耳机,音量开得很大,试图用音乐隔绝周围的嘈杂。他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隧道,偶尔闪过的广告灯箱像一个个短暂的梦境。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下午那个没解决的bug,以及明天要交的项目进度报告。

生活就是这样,日复一日,波澜不惊,甚至有些乏味。陈默有时会想,是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这样?或者说,是不是只有他自己活得像一个被设定好的NPC?他渴望一点不同的东西,一点能打破这潭死水的涟漪,但这种渴望很快就会被现实的压力和疲惫感淹没。

他不知道,就在他思考这些的时候,一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正透过地铁车厢的金属外壳和拥挤的人群,静静地观察着他。

那“眼睛”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器官,而是某种高维感知设备的一部分,隐藏在城市上空几千米的、人类肉眼无法察觉的频段中。它属于一艘庞大的、形态超乎想象的宇宙飞船的一部分。这艘飞船已经在太阳系边缘潜伏了数月,它的主人,来自遥远星系的智慧文明——他们自称“织网者”,正在进行一项漫长而宏大的宇宙 survey。

织网者的文明已经存在了数百万年,他们的科技水平达到了人类无法想象的高度。他们的母星在一场持续了数万年的文明战争中被严重破坏,能源几近枯竭。战争的胜利代价惨重,他们不得不踏上寻找新能量来源的旅程。戴森球的构想对他们来说早已不是理论,而是成熟的技术。他们穿越浩瀚的星海,目标是那些拥有稳定恒星的星系,试图在那里建立新的能量收集设施。太阳系,以及它那颗不算特别耀眼但还算稳定的恒星——太阳,进入了他们的候选名单。

在正式决定是否对一个星系进行“开发”之前,织网者习惯于先进行详尽的观察。他们需要了解星系内是否存在智慧生命,其文明程度如何,是否会对他们的计划构成威胁,或者……是否有其他利用价值。

地球,这颗被蓝色和绿色覆盖的行星,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不仅仅是因为它拥有液态水和生命,更因为它上面存在着一种正在快速发展的碳基智慧生命——人类。

织网者的观察小组已经对地球进行了全方位的扫描和监控。他们分析了地球的大气、地质结构、生态系统,截获并破译了人类的各种电磁信号,从早期的无线电广播到现在的互联网数据。他们了解了人类的历史、文化、科技水平和社会结构。

结论是:这是一个处于文明发展初级阶段的种族,充满了潜力,但也伴随着巨大的内耗和不确定性。他们的科技水平在宇宙尺度上还相当“原始”,甚至连走出自己的母星系统都尚未完全实现。

不过,织网者的观察不仅仅是数据的收集。他们相信,要真正了解一个文明,需要接触其个体,感受其“意识波动”。于是,他们启动了“随机样本接触”程序。

程序在地球表面的人类个体中进行着高速筛选,基于复杂的算法,寻找着一个“典型”而“无特殊背景”的样本。陈默,这个在茫茫人海中过着普通生活的程序员,因为他的生活轨迹高度符合程序对“典型城市居民”的定义,并且他的脑电波模式在某种程度上显示出一定的“开放性”(尽管他自己并未察觉),最终被选中了。

陈默走出地铁站,闷热的空气让他瞬间又出了一身汗。他加快脚步,想快点回到有空调的出租屋。路灯已经亮了,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随着他的移动而缩短、变形。他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空,一个肉眼不可见的微小光点闪烁了一下,然后锁定了他。

他打开出租屋的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把背包扔在沙发上,踢掉鞋子,径直走向空调,按下了开关。冷风“呼”地吹出来,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他像往常一样,准备去烧点水,泡一碗面作为晚餐。就在他走向厨房的路上,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里响了起来。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直接出现在他意识深处,清晰、平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又无比确定。

“人类。”

陈默猛地停下脚步,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环顾四周,出租屋里空空如也,只有他一个人。

“谁?谁在说话?”他声音有些颤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警惕地看着周围。是幻觉吗?最近压力太大了?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在他的脑海里:“不必惊慌,人类。我是一个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