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断剑

废器涧成了苏衍的“圣地”。

每天清理废渣的活儿,从折磨变成了期待。他像只饿极了的鼹鼠,一头扎进那座散发着铁锈和腐朽气息的金属垃圾山。指尖划过冰冷的残骸,敏锐地捕捉着那细微的“脉动”——那是“器魄微光”的呼唤。

这块盾牌碎片…脉动弱得像蚊子叫…

这截断矛…强一点!

咦?这把只剩半截、剑柄都扭曲的破剑…脉动好强!比其他的都强!

苏衍的心脏猛地一跳,装作整理垃圾,飞快地将那半截断剑残骸拨拉到脚下,用煤灰和碎渣盖住。好东西!得藏好!

监工王老五的破锣嗓子在远处响起:“苏衍!磨磨蹭蹭!想在这垃圾堆里过年啊?!”

“没…没!王头儿,这就好!”苏衍赶紧应声,手下动作加快,迅速将标记好的“宝贝”用废渣浅浅埋住,做了记号。他不敢一次拿太多,太显眼。每次只偷偷攥住一块感觉“脉动”最强的残骸,藏在袖口或裤腿的破洞里。

回到窝棚,才是真正的修炼时间。

他蜷缩在冰冷角落,手心紧握着偷来的“宝贝”——一块布满裂纹、灵气尽失的阵盘残角。闭上眼睛,排除一切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

心神为引…器魄共鸣…

这过程极其艰难。垃圾法器里的“器魄微光”稀薄驳杂,像混在泥沙里的金沙。他需要像最耐心的淘金者,用意念去“感受”残骸内部的结构,去“触摸”那些断裂的灵纹脉络,去“倾听”金属本身在岁月侵蚀下的细微呻吟…努力与这块冰冷的死物建立一丝微弱的“共鸣”。

嗡…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其微弱、仿佛错觉般的嗡鸣在他掌心与意识深处同时响起!

成了!一丝比头发丝还细、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暖意,极其缓慢地从阵盘残角中渗出,顺着掌心劳宫穴,艰难地渗入他体内。

苏衍立刻引导着这丝新生的“微光”,汇入那条在经脉中如同涓涓细流般缓慢运行的暖流中。细流微微一涨,继续着它艰难但坚定的“淬凡躯”之旅。

太慢了…苏衍心里忍不住叹气。吸收这一丝微光,耗费的心神比拖一天矿渣还累!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有总比没有强!蚂蚁搬家,也是搬家!

几天下来,他偷摸吸收了七八块不同的残骸碎片。体内的暖流明显壮大了一圈,从细线变成了小蚯蚓。带来的好处也实实在在:力气大了不少,拖矿渣筐不再像要死一样喘;反应似乎也快了点,王老五的鞭子抽过来,他总能更快地躲开脚边;最让他惊喜的是,五感似乎都敏锐了一丝!矿洞里粉尘的味道、远处监工的脚步声、甚至窝棚里王老五压抑的呼吸…都变得更清晰了。

淬凡躯…淬的不仅仅是筋骨…连感官都在变强!这个发现让他动力更足。

这天,他终于忍不住,将那块埋藏已久、脉动最强的半截断剑残骸偷带了回来。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这截剑身黝黑,布满锈蚀和裂纹,剑柄扭曲变形,但握在手中,那股清晰的“脉动”感,远超之前吸收的任何一块碎片!

好东西!绝对是这里面的“头牌”!苏衍迫不及待地攥紧它,沉入心神。

共鸣的建立异常艰难。这断剑的“器魄”似乎带着一股残留的锋锐和桀骜,比那些盾牌、阵盘碎片更难沟通。苏衍集中全部精神,用意念小心翼翼地“抚过”剑身的每一道裂痕,每一处锈迹,试图感受它曾经的锋芒和折断时的悲鸣…

时间一点点流逝。苏衍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消耗巨大。

嗡…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带着金属震颤感的共鸣,终于响起!一股明显粗壮许多、带着一丝冰凉锐意的暖流,猛地从断剑中涌入掌心!

好强的微光!苏衍又惊又喜,立刻引导它汇入体内。小蚯蚓般的暖流如同久旱逢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股新生的力量,瞬间壮大了一圈,运行的速度也快了不少!所过之处,经脉传来的温热感中,甚至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刺痛?仿佛被细小的针尖轻轻刮过。

这感觉…是断剑残留的“锋锐”之意?苏衍没太在意,沉浸在力量增长的喜悦中。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握着断剑的手指,似乎都多了一丝莫名的灵活和力量感。

他引导着壮大后的暖流在体内运行,感受着那股带着微刺的淬炼感。照这个速度…坚持下去…也许…也许真能…

念头还没转完,异变陡生!

那截被他吸收了大部分“器魄微光”的断剑残骸,在他掌心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

咔嚓!

一道原本就存在的细微裂纹,在苏衍专注的目光下,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丝丝!虽然极其细微,但苏衍对器物变化的感知何其敏锐?他看得清清楚楚!

裂纹…扩大了?!苏衍的心猛地一沉。是因为我吸收了它的“微光”?它的“器魄”…被我…抽干了?所以…崩坏了?!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这些法器残骸…它们蕴含的“器魄微光”…难道是支撑它们最后一点“形”不彻底崩溃的关键?被我吸走…它们就…彻底毁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愧疚?仿佛自己是个窃取器物最后生命力的贼。

不!不对!他立刻否定这软弱的念头。它们是废器!是被丢弃的垃圾!就算我不吸收,它们也会在废器涧慢慢锈蚀、分解,彻底化为尘土!我只是…在它们彻底消亡前,汲取了最后一点余晖!废物利用!

这个想法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但看着断剑上那道扩大的裂纹,他还是有些不舒服。下次…小心点?别吸那么干净?给它们留点…“骨灰”?

他自嘲地摇摇头,将这丝无谓的感伤抛开。生存面前,这点矫情不值一提。

第二天,苏衍再次来到废器涧。他习惯性地走向埋藏断剑的位置,准备继续吸收那残余的一点“微光”。然而,当他拨开掩盖的煤灰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截断剑…不见了!

谁?!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飞快地扫视四周。垃圾山依旧,其他奴隶麻木地倾倒着废渣,监工王老五在远处背着手踱步,似乎没什么异常。

难道是被其他人当垃圾搬走了?还是…被埋得更深了?苏衍强作镇定,装作寻找什么,在附近翻找起来。没有!那截断剑像蒸发了一样!

王老五?!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他一直在监视我?他发现我偷拿这些“垃圾”了?他把断剑拿走了?!

苏衍的心跳得像擂鼓。他偷偷瞥向王老五的方向。老家伙正好转过身,浑浊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过他这边,嘴角好像…挂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冷笑?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完了…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他会怎么做?告发我?把我当怪物抓起来?还是…

就在苏衍心惊肉跳、胡思乱想之际,王老五那破锣嗓子猛地炸响,目标却不是他:

“那边几个!找死啊!废器涧的东西也敢乱摸?!想被剁手吗?!”

苏衍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几个新来的、饿得眼冒绿光的年轻奴隶,正偷偷摸摸地从垃圾山里抠挖着一些相对完整的金属碎片,似乎想藏起来,看能不能磨成小刀或者换点吃的。

王老五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抽了过去!啪啪作响!打得那几个奴隶惨叫连连,手里的“破烂”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都给老子听好了!”王老五凶神恶煞地咆哮,声音在废器涧回荡。“这里的破烂!全是宗门的‘废料’!谁他妈再敢偷拿一块铁渣子!老子打断他的狗腿!扔进地火坑烧成灰!听明白没有?!”

奴隶们噤若寒蝉,纷纷低头。

苏衍也赶紧低下头,心脏还在狂跳。他是在警告他们…还是…在警告我?!王老五这番话,听起来是对所有人,但那句“偷拿一块铁渣子”和“烧成灰”,却像冰冷的针,狠狠扎在他心上。

他不敢再去翻找断剑,只能麻木地干活。但当他倾倒废渣,指尖再次划过那些冰冷的残骸时,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来。

不能停!停下就是等死!恐惧反而激起了更大的狠劲。他趁着王老五背身的瞬间,飞快地抓起一块脉动感还不错的破碎护心镜残片,紧紧攥在手心!同时,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滋生:

心神为引…器魄共鸣…

除了吸收…能不能…做点别的?

比如…像修复烟锅那样…去“感受”它的破损…甚至…尝试去“修补”它?

如果能修补…是不是…就能“养”出更多的“器魄微光”?

这个大胆的想法,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闪电!苏衍看着掌心这块布满裂纹的护心镜残片,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