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折断的犄角

重力室的惨白灯光下，炎啸痛苦抽搐的身影和溅落的鲜血，如同最残酷的审判烙印在泠舟的视网膜上。毛细血管大面积破裂、骨骼微观结构损伤、700%痛觉信号…冰冷的数据混合着怀中温热粘稠的血液，宣告着1.2倍重力尝试的彻底失败。那试图绕开潜能枷锁、强化脆弱身体的最后一丝侥幸幻想，被无情地碾碎在重力室冰冷的地板上。

“本源结构如布满裂痕的沙堡…任何额外压力都可能导致崩解…”

大木博士的诊断如同魔咒，在泠舟耳边反复回响。他看着被紧急送入重症监护室、浑身插满管线、在镇静剂作用下依旧眉头紧锁的炎啸，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几乎将他压垮。潜能点只剩4点，神经损伤0.42%，痛觉同步率85%…炎啸的未来，似乎只剩下在缓慢崩解和无尽痛苦中走向终点这一条路。

研究所压抑的环境如同无形的牢笼。几天后，当炎啸的出血被控制住，生命体征勉强稳定（但依旧极其虚弱），泠舟不顾大木博士的劝阻，执意带着它离开了研究所。他无法再忍受那些冰冷的仪器和充满同情的目光。他需要空气，需要森林，需要…一个能让炎啸暂时忘记痛苦的地方，哪怕只是片刻。

他带着炎啸回到了常青森林深处，在一个远离人烟的、靠近清澈溪流的安静角落扎营。这里没有重力室，没有火箭队，只有阳光、绿意和潺潺的水声。炎啸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偶尔醒来，也只是安静地趴在泠舟身边，金色的眼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痛苦的深深恐惧。它变得异常胆小，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异常敏感，那只锈蚀的右爪和之前受伤的右后腿关节，被它小心翼翼地藏在身下。

泠舟不再提训练，不再提力量。他只想让炎啸好好活着，少受一点折磨。他每日精心照料，采摘最鲜嫩的树果，用溪水清洗，一点点喂给它。他学着用轻柔的动作帮它梳理鳞片，避开那些被神经敏化的区域。他甚至尝试着用枯枝和苔藓，笨拙地编织一些简陋的小玩意，希望能转移炎啸的注意力。

平静的日子如同溪水般流淌。炎啸的身体在缓慢恢复，虽然依旧瘦小虚弱，但尾巴上的火焰比之前稳定了一些，橘红色的边缘似乎也明亮了一点点。它对泠舟的依赖感更强了，总喜欢蜷缩在他脚边睡觉，仿佛那里是唯一安全的地方。

这天午后，阳光和煦。泠舟在溪边清洗树果，炎啸则趴在旁边一块被晒得暖融融的大石头上打盹。突然，一阵极其细微、带着惊恐的“啾啾”声从下游的灌木丛中传来。

声音很微弱，但炎啸却猛地抬起了头，金色的眼瞳瞬间变得锐利！它对这种充满恐惧的叫声似乎有着本能的反应！它挣扎着从石头上站起来，不顾右腿的微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蹒跚走去。

“炎啸？怎么了？”泠舟连忙跟上。

拨开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泠舟倒吸一口冷气！

一只年幼的走路草被一个锈迹斑斑、结构扭曲的金属捕兽夹死死卡住了纤细的茎秆！捕兽夹显然是盗猎者遗弃的旧物，锈蚀的锯齿深深嵌入走路草翠绿的茎秆，渗出淡绿色的汁液。走路草小小的身体痛苦地扭动着，叶片无力地拍打，发出绝望而微弱的“啾啾”哀鸣。

“呜！”炎啸看到这一幕，喉咙里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它金色的眼瞳里燃烧着怒火，完全忘记了自身的虚弱和恐惧！它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完好的左爪和那只锈蚀的右爪并用，试图去掰开那沉重的金属夹！

“等等！炎啸！小心！”泠舟急忙阻止。那捕兽夹结构复杂，锈蚀严重，强行掰开不仅困难，更可能对走路草造成二次伤害！

但炎啸救“草”心切！它的小爪子抠住捕兽夹冰冷的锯齿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掰！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锈蚀的捕兽夹纹丝不动！反而因为受力，锯齿更深地嵌入了走路草的茎秆，让它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呜哇！”炎啸更加焦急和愤怒！它不再尝试掰开，而是将目标转向了连接捕兽夹和固定桩的那根同样锈迹斑斑的粗铁链！它想把这该死的夹子连同铁链一起从地里拔出来！

它用左爪死死抠住靠近固定桩的铁链，身体后倾，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拉扯！那只锈蚀的右爪也本能地用力蹬踏地面！

然而，它高估了自己脆弱的身体！也低估了铁链扎根的深度和锈蚀带来的阻力！

“嘣！”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枯枝断裂般的脆响！

不是铁链断裂的声音！

是炎啸头上左侧那只小小的、如同犄角般的凸起物——小火龙头顶标志性的骨质角刺——在它全力后拉、头部同时因反作用力前顶的瞬间，不偏不倚地卡在了捕兽夹旁边一块凸起的、异常锋利的锈蚀铁片边缘！

巨大的剪切力作用在那并不算坚韧的角刺根部！

如同被锋利的铡刀斩过！

炎啸左侧那只小小的角刺，齐根断裂！

“呜嗷——！！！”

一声撕心裂肺、饱含极致痛苦的惨嚎瞬间撕裂了森林的宁静！

炎啸小小的身体如同触电般猛地向后弹开！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它头顶左侧断裂的根部狂飙而出！瞬间染红了它半边脸颊和周围的草地！它重重摔倒在地，疯狂地翻滚、抽搐！断角处传来的剧痛混合着神经损伤被激发的连锁反应，让它承受着远超断肢本身的酷刑！金色的眼瞳瞬间被痛苦和茫然淹没，瞳孔急剧收缩！

【警告！警告！】

【左角断裂！严重开放性创伤！】

【神经损伤区域（头部）剧烈激活！痛觉信号：950%！】

【痛觉同步率：90%！】

系统的警报和同步传递而来的、如同颅骨被劈开的剧痛瞬间将泠舟击倒！他眼前一黑，太阳穴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剧烈的眩晕和呕吐感让他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炎啸！”他强忍着几乎要昏厥的剧痛和眩晕，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鲜血还在从断角处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的双手！他手忙脚乱地拿出伤药和止血凝胶，疯了一般往那狰狞的伤口上涂抹！但鲜血很快又将药冲开！

“啾…啾啾…”被夹住的走路草似乎也被这惨烈的一幕惊呆了，忘记了自身的疼痛，发出微弱而担忧的叫声。

就在泠舟几乎绝望，准备再次冒险启动命烛微燃模式（哪怕会加速自身衰竭）来换取止血时间时——

异变陡生！

炎啸断角处那血肉模糊的创面，在狂涌的鲜血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不是血肉的再生！

是冰！

一层极其细微、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冰晶，如同有生命的菌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断裂的骨质根部伤口处蔓延出来！冰晶迅速覆盖了创面，所过之处，狂涌的鲜血瞬间被冻结、凝固！如同最有效的冰封止血！

不仅如此！

那幽蓝色的冰晶并未停止！它们顺着断裂的角刺根部向上“生长”！如同最精密的3D打印机，以原有的角刺形态为蓝本，迅速“打印”出一根全新的、完全由晶莹剔透、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幽蓝冰晶构成的——**冰之角**！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短短十几秒，断角的流血被彻底止住！一根比原先稍长、形态更加锐利、通体幽蓝、如同冰雕艺术品般的犄角，取代了原先断裂的骨质角刺，生长在炎啸的头顶左侧！冰角内部，似乎还有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幽蓝光点在缓缓流转。

【异常形态变化：左角→冰晶角】

【特性“冰烬”效果提升：冻结强度+15%】

【腐蚀亲和力：30%】

系统的提示冰冷而诡异。

剧痛在冰晶覆盖的瞬间似乎被冻结、麻痹了。炎啸停止了翻滚和惨嚎，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丝…对新长出的冰角的困惑。它下意识地抬起那只锈蚀的右爪，似乎想触碰一下头顶那冰凉的新生之物。

泠舟呆呆地看着那根在阳光下折射着幽蓝光芒的冰晶角，又看看自己满手的鲜血。恐惧、震惊、茫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潜能点的消耗，不仅带来了锈蚀、带来了神经敏化、带来了脆弱…现在，竟然开始扭曲它的身体形态了吗？这诡异的冰晶角…是福，还是祸？是生命的顽强，还是更深层次崩解的开始？

折断的犄角，在鲜血与冰晶中获得了诡异的新生。而这份新生的代价，又是什么？常青森林的溪边，阳光依旧温暖，但泠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炎啸头顶那根幽蓝的冰晶角上弥漫开来，渗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