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借尸还魂

“哎,你听说了没?

那个嚣张跋扈的永乐公主,前几天死了。

听说先帝太过思念永乐公主,伤心过度,也跟着驾崩了。”

“是吗?”

“就那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欺压百姓的,这种公主早就该死了。

死得好!”

“唉,说起来也挺奇怪。

听说永乐公主小时候还挺乖挺懂事的,不知道怎么长大就变成这样,人见人厌。”

“你说先帝怎么就那么宠她?品性都坏成这样了。要是我家孩子,腿都给她打折!”

“不过……先帝真是因为思念公主伤心过度驾崩的吗?”

说起这位公主,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

整天在先帝面前吵着要学武。

先帝对她真是宠得没边,要星星不给月亮。

大臣们劝过好多次,先帝压根不当回事。

永乐公主仗着这份宠爱,到处欺负人,她去过的地方,老百姓都遭了殃,怨声载道。

她干的坏事太多了,根本数不过来!甚至有两个朝廷里的大官,也被她悄悄弄死了。

不过她的死也挺蹊跷的。

她死了之后,先帝好像也没心思给她办丧事,没过几天,自己也驾崩了。

公主死的消息一传开,城里简直像过节一样,到处都能听到叫好声。

一片叶子被风吹着,打着旋儿飘下来,掠过官道边将军府那朱红色的大门,晃晃悠悠地飞过门口挂着的牌匾。

将军府西院厢房里。

“啪嚓!”

药碗摔在地上的声音又脆又响。

床上的人猛地坐了起来,心脏怦怦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睡衣。

她大口喘着气,眼皮抖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魂儿回来了点。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

旁边是张紫檀木的梳妆台,上面摆着铜镜、胭脂盒和一把玉梳。

角落里立着一面画着山水画的青花瓷屏风。

屋子里还放着些精致的瓷瓶和古董摆件,一股檀香味儿飘在空气里,看着挺雅致。

“这……是哪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端着水盆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一看见她,立刻惊喜地叫起来:

“小姐!您可算醒了!”

小……姐?

夏韵欣皱着眉看她——这哪来的不懂规矩的宫女?

她生下来就是“殿下”,什么时候被人叫过“小姐”?

“您这次可吓死奴婢了,奴婢……奴婢差点以为您……”

丫鬟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声音都带着哭腔。

断气?

意思是她没死成?

夏韵欣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深吸了一口气——

真喘上气了!

她……还活着?

一股狂喜冲上头顶。

她一把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可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丫鬟吓得够呛,赶紧过来扶她: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当心啊!”

被丫鬟扶着的时候,她无意间瞥见了梳妆镜里的人影。

心头猛地一震,她一把推开丫鬟,扑到镜子前,手指颤抖地摸上镜子里那张脸,声音都变了调:

“这……是我?”

镜子里的人,瘦瘦弱弱的,像根随时会被风吹倒的芦苇。

脸却长得特别好看:眉毛细细弯弯的,眼睛又大又亮,水汪汪的;

嘴唇红红的,像点了胭脂;

皮肤更是白得像雪,透着点淡淡的粉,感觉一碰就会碎。

“小……小姐?”

身后的丫鬟被她这举动弄懵了。

夏韵欣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她:

“你在叫我?”

叫小钰的丫鬟用力点头,一脸困惑:

“这屋里就奴婢和小姐您,奴婢不叫您叫谁啊?

小姐……您……您是不是不认识奴婢了?”

夏韵欣努力回想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

“好像……真没印象。”

她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那个晚上冲进父皇的寝宫。

她把查到的真相全说了出来——母妃是被害死的,和她一个娘胎出来的弟弟六皇子也是被人害死的,所有证据都指向太子!

她哭着求父皇彻底调查,废掉太子,治太子的罪!

可是……父皇不但没怪罪太子,反而让人把她抓了起来。

那张她曾经仰望的脸,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父皇告诉了她一个更残酷的真相:

原来很久以前,国师就算过命,说她和她弟弟是天生的龙凤。

无论哪方面都比太子强太多,将来的皇位很可能落到六皇子头上。

所以,父皇心里只装着皇后生的儿子。

对他们姐弟,就一个想法——养废!

他默许皇后害死她母妃,看着太子在争皇位时陷害她弟弟……

最后,父皇看着她,眼里一点温情都没了,只剩下狠毒:

“朕怕留你在世上,会威胁到新皇帝……”

一杯御赐的毒酒,结束了她这嚣张的一生。

毒药烧灼着喉咙,那种痛苦……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她应该是死了!

就算没死透,也该被关在宫里的某个地方。

怎么会跑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布置得漂漂亮亮的房间里?

满脑子都是问号。

她又看向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苍白又漂亮得过分的脸。

她动一下,镜子里的人就动一下;她做个鬼脸,那张秀气的脸也跟着皱成一团。

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她转过头,一字一句地问:

“这里到底是哪儿?我,到底是谁?”

小钰彻底傻眼了,呆呆地说:

“这……这里是镇国将军府,您是夏大将军的女儿,夏韵欣小姐啊。

小姐……您……您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现在是哪年哪月哪日?”

“小姐,是大魏八年,六月初七。”

六月初七!夏韵欣的嘴唇一下子没了血色:“那……永乐公主,死了吗?”

“奴婢也是听府里人瞎传,说……永乐公主十天前,已经死了。”

十天……夏韵欣心里猛地一沉:

“明然帝……还在吗?”

小钰摇头:

“明然帝也驾崩了,今天……正好是头七。

礼部正忙着办丧事呢,将军和少将军都去了。”

“太子庚桑霖……当上皇帝了?”

她的声音干得像砂纸。

小钰赶紧点头:

“是……不过小姐,新皇帝的名字,可不能这么直接叫啊!”

夏韵欣指尖死死抠住冰冷的紫檀木梳妆台边缘,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清丽绝伦。

却也苍白脆弱得像一张轻轻一碰就会碎裂的薄纸。大魏八年,六月初七。

她死了,又活了。

却不再是那个金枝玉叶、声名狼藉的永乐公主。

她是镇国将军府的小姐,也叫夏韵欣。

十天,仅仅十天。

父皇的毒酒灼烧咽喉的剧痛仿佛还在,他冰冷的话语犹在耳边回响——

“你活着,对新帝终究是个祸害。”

于是那杯鸩酒,便成了“父爱”最后的馈赠。

而她的好父皇,那个默许皇后害死母妃、纵容太子构陷弟弟的明然帝,竟也“悲痛”地随她“而去”了?

多么讽刺!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