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洋特调局

“周兄!”

“嗯!”

周青一身笔挺的靛蓝军装常服,脚步利落地走在北洋京师司令部森严的回廊里。

迎面遇到的,多是特调局行动组相熟的面孔。

彼此点头,或是一声简短称呼,便是打过招呼。没人多余闲谈。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沉重。每个人,无论军衔高低,脸上都像蒙着一层铁铸的面具,眼神锐利而漠然,仿佛早已看透生死,将汹涌的暗流视若寻常的尘埃。

周青对此早已习惯。

这里是平津卫戍司令部的心脏——特别调查局!

一个游离在正常军警序列之外,以铁血手段维护北洋中枢安稳的隐秘爪牙。

他们的日常便是碾碎阴影中的威胁:扑杀潜入的敌国间谍,清除收钱办事的亡命杀手,剿灭煽动暴乱的江湖术士,以及处理一切可能颠覆京津秩序的“非正常”事件。

特调局的行动员,手上有血是家常便饭。

见惯了情报上冰冷的名字化作眼前喷溅的鲜血和死寂的尸体,再激烈的心绪也会被磨成冰冷的金属。

心,若不裹上一层铁壳,又怎能在一次次午夜街头掏枪、破门而入的血腥任务中幸存?

初临此世时,周青曾有过短暂的眩晕与不适,但北洋民国十四年寒冬的残酷现实,如冰水浇头,让他迅速沉寂、习惯,甚至内化。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前尘的软弱。

特调局的权力核心不大,但触角极深。

能在此立足的,无一不是枪法诡谲、格斗凶悍、心思缜密的杀人专家,或是有潜力被淬炼成这种人的“材料”。

周青,属于后者。

局内等级分明:能坐上交椅,运筹帷幄并执掌行动的,是高级专员;冲锋陷阵,在刀尖上跳舞执行具体杀戮任务的,则是行动员。

任何新血加入,皆从最低一级的见习调查员(俗谓:生瓜蛋子)开始摸爬滚打,染血、立功、踩着他人的尸体或荣耀,才有望摘掉“见习”,乃至触及“高级专员”那冰冷的门槛。

周青这副躯壳的前主人,便是一名特调局见习调查员。

通过记忆融合,他已熟悉了局内每一道阴影、每一声压抑的咳嗽、走廊尽头审讯室里模糊传来的凄厉。

这环境像烙印,刻入骨髓。

脚下军靴踏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单调的回响。

不多时,他停在走廊尽头一扇看似普通的厚重双开橡木门前。门楣上方挂着一块金属小牌:“甲级档案室(机要)”。

与司令部其他地方——尤其行动组的血腥味、武器库的油污气息不同——这扇门后仿佛隔绝出一个孤岛。

没有硝烟硫磺味,没有挥之不去的汗臭血腥,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安静,沉甸甸地压着,在这充斥着阴谋与杀伐的中心地带,显得格格不入的肃穆。

门虚掩着,偶有人影进出,脚步都比外面轻缓三分。

周青眼神微凝,只一丝迟疑便被他压下。

他整了整帽檐,军靴轻抬,无声地迈了进去。

踏入档案室刹那,环境骤变。

一股浓烈的油墨纸张气味,夹杂着一丝极淡、却又萦绕不散的、铁锈般的血腥味,猛地钻进鼻腔。

周青眉头本能地蹙紧,随即迅速松开,表情如常。

身处特调局这种地方,尤其是行动组的人,身上的血腥味几乎是与汗腺相连的顽疾,再高明的洗浴、再昂贵的古龙水也无法彻底驱散。

习惯鲜血,是活下来的第一课。

他人如此,周青亦复如是。

光线并不算明亮,高大的书架如沉默的卫兵排列,层层叠叠,顶上几乎触及天花。

阴影在书架间隙里盘旋。

寥寥数人埋头于角落的长条木桌或倚着书架,指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记忆。

“黄部见习调查员,周青!请求进入机要区查阅!”周青腰背挺得笔直,声音刻意压低,却清晰地递向门内右侧的一张巨大红木书案。

书案后,一个穿着深色便装、须发皆白的老者正伏案酣睡。

闻言,那老者稀松的眼皮缓缓掀开,浑浊的眼珠转动,目光落在周青身上。

那一瞬间!

周青感觉头皮炸开,脖颈后的寒毛根根倒竖!

如同暗处潜伏的狙击手瞄准镜十字线锁定了他!心脏猛地一缩!若非理智死死拽住他的双腿,几乎便要后撤拔枪!

老者眼眸深处的冷漠一闪即逝,如同冰锥擦过视网膜。

周青瞬间明白,眼前这位看似昏沉的老者,绝对是局里深藏不露的顶尖高手之一!

那股瞬间而至的、几乎冻僵脊髓的寒意,仅仅是对方无意泄露出的一丝气息余波,已足以让猎食链下游的猎物胆寒。

“身份令。”老者的声音像干枯的落叶摩擦,不带任何情绪。

周青立刻从内袋掏出一块冰冷的青铜令牌,印着特殊的暗码花纹和“黄部·见习调查员”字样,双手递上。

老者枯枝般的手指在令牌上一拂而过,仿佛只是沾去一点灰尘。

“见习权限,限阅一层非密卷宗。时限,两个钟点。不得超时滞留。”语速慢,却不容置疑。

“是!多谢!”周青收回令牌,恭敬点头。

老者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眼皮再次合拢,瞬间仿佛再次沉入那假寐的伪装,那令人心悸的危险感随之消失。

周青不再停留,大步越过书桌,身影没入那由无数书架组成的钢铁密林中。

特调局的规矩不多,却字字染血!

任何一条逾越,代价都可能是脖子上冰冷的勒痕或后背一颗突然而至的子弹!

其中一条核心铁律:禁止窥探!远离他人秘密!收起不必要的好奇心!

历年档案里,因为某个行动员多看了不该看的密档,或是问了不该问的任务细节,而被“意外”处理掉、或是莫名人间蒸发的案例,堆积得能压垮一座仓库!

虽然在局里明文禁止内斗,但要让一个人无声无息地消失,手段多得是。

意外、任务牺牲、遭遇报复……剧本早就备好。

更别提局里并非太平衙门,性情暴烈如炸药桶的人比比皆是,一旦被触及逆鳞,哪还管什么规矩?

杀了,自然有上头的人擦屁股。

周青前身融合的记忆里,这具身体的主人进入特调局虽只一月,却已听闻不止一起类似的“教训”。

继承这份记忆,周青对这条规矩更是讳莫如深。

这个档案室,就是特调局真正的武力根基之一——存放着能让普通人蜕变成杀戮机器的体术格斗技、枪械速射秘法、追踪伪装要点。

身处这刀光剑影的时代,要对付那些心狠手辣、身手莫测的敌人(特工/杀手/江湖术士),仅凭普通人的身躯和一把驳壳枪?那是送死!唯有精研这些搏杀技巧,将其淬炼成本能,方能在绝境中博得一线生机!

因此,档案室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每一个特调局成员,能在最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生存与杀人能力。北洋政府中枢急需这样的利刃来维持表面的秩序与稳定。

所以,这里的“秘技”对内部成员是开放的,只要有对应身份的铜牌,便可进入翻阅、记忆、练习,不需要额外支付高昂代价(外面这类秘传千金难求)。

但也怕有些人贪生怕死,天天泡在档案室里死记硬背那些技击图谱,沉迷于理论而怯于实战检验,最终变成一个纸上谈兵、上了战场腿就软的废物。

特调局对此设下严规:严格限定每人入内的时间、次数!

一层档案区占地甚广。

周青进来时,已有七八人散布在各处,或凝神翻阅卷宗,或指尖顺着图谱线条滑动。

这些人里,有的他见过几面,有的则完全是陌生面孔。

特调局人员流动本就激烈,新血旧血交替如流水,前身这一个月混迹下来,认识的也不过寥寥。

没人抬头看他。

大家都在争分夺秒,要用有限的两个时辰,强行将那决定生死的一招半式、一种秘法要点刻进脑子里。

活着出去,练熟了,下次任务就多一分活命的保障。

周青目标明确,径直走向靠墙的某个区域。无需多找,在一个标着“格斗·基础篇(外)”的书架上,他异常熟练地从特定的位置抽出一册厚厚的油印本。纸页粗糙泛黄,却散发着汗渍与硝烟混合的气息。

封皮上是清晰有力的墨字标题:

《铁身功(十三式)》

字是标准的馆阁体,周青前世虽不熟,这具身体的知识却是本能。

翻开纸页,一股更浓烈的陈腐墨味扑出。他当即盘膝坐在地板上,背靠冰冷书架铁柱,埋头细读,手指在文字和图谱间快速移动,眼中再无他物。

滴答…滴答…

墙角的古老座钟发出沉闷的声响,记录着时间冷酷无情的流逝。两个时辰的光阴,在被油墨纸张和冷冽杀意充斥的空间里,悄然耗尽。

周青合上卷宗,精准归位,起身。

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当他快步经过那张红木书桌时,那伏案酣睡的白发老者眼皮极其微弱地掀开了一道缝隙,浑浊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背影。几乎是同时!

周青的后心骤然一凉,仿佛被一根冰冷的钢针刺入!

一种被毒蛇锁定的冰冷感觉让他脚步骤然加快!头也不敢回,快速闪出厚重的木门。

离开了那片令人窒息压抑的安静。

不多时,周青便回到了自己在特调局内部的临时居所。

特调局的铁律:一旦踏入这道门槛,生是局里人,死是局里鬼!想活着抽身离去?

要么任务牺牲名册里有名,要么停尸房里见!这不仅是规矩,更是踏入此门时签下的“卖身契”!

所以,即便只是最低阶的见习调查员,待遇也远超普通军警。

周青目前住的,便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厢房。

院落不大,却足够私密。

院子中间立着几个磨得光滑的木桩,地上散放着石锁、哑铃,墙角还戳着用来练习近身绞杀的绳套。

推门进屋,反手插上门栓。他没有立刻去院子里锤炼身体,而是背靠门板,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闭上了双眼。

沉下心神,将意识聚焦于那面奇特而清晰的“心镜”之上:

心镜照影:

*名讳:沈长青

*隶属:京津卫戍司令部-特别调查局(黄部)

*职阶:见习调查员

*技:铁身功(十三式)(心法未通,可淬炼)

*魂煞点:325

“成了!”

看清镜面上那行“可淬炼”字样,周青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一丝激动!

在这个命如草芥的混乱年代,他有信心继续在特调局这个绞肉机里活下去的最大依仗,就是这面觉醒的“心镜”!

它就像一个冰冷的导航仪和加速器,是他立足于这血色北洋的唯一根基!

没有丝毫犹豫,意念凝如钢针,径直刺向《铁身功(十三式)》后的“可淬炼”三个血字!

念动——确认!

325魂煞点瞬间跳动,减少1点!

镜面上,“铁身功(十三式)”的字迹如同被投入烧红的烙铁,猛地一阵扭曲!那“心法未通”的状态刹那瓦解,化为:

铁衣功(十三式)-第一重!

轰——!

几乎在字迹变化的同一刹!

一股灼热的、磅礴的力量猛地从周青四肢百骸、筋骨深处爆发出来!

浑身的血液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猛烈翻腾!骨骼发出一连串密集如炒豆般的脆响!仿佛被无形的铁钳狠狠拧压、锻造!

剧痛如潮水般冲击他的神经!

没等他缓过劲!

那股强横的力量更凶猛地向内塌陷,狠狠压榨他的五脏六腑!

“咳!”

喉头一甜,周青猛地张嘴,一口暗红的淤血箭一般喷在地上!剧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变形,肌肉虬结,额角青筋毕露!

然而这痛苦来得剧烈,去得也迅猛。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与厚重之感紧随其后,如同浸入温泉,又似包裹了一层无形的坚韧软甲,瞬间弥漫全身,冲刷掉一切残余的撕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