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雨的瞳孔正在扩散成伞菌状时,林夏终于看清那些从她颈部菌丝丛里钻出的白色触须——每根触须末端都连接着微小的珍珠状囊泡,随着呼吸节奏胀缩,就像某种深海生物的呼吸器官。她后退时撞到了冷藏柜,金属门上还留着半小时前姜小雨用指甲划出的半朵菌伞印记,那些珍珠质地的划痕此刻正在渗出淡蓝色荧光。
“TS-7...“林夏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重复着这个编号,她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通风管道里传来金属疲劳的呻吟声,检修口垂下的螺栓正在渗出琥珀色液体,那些液体落地后迅速汽化,形成一团笼罩着菌丝的雾霭。
阿裂的嚎叫撕破了地下室压抑的空气。林夏转身时,看到变异犬的脊椎已经隆起七处明显的骨节,每节骨节表面都覆盖着正在开合的半透明菌膜——就像她曾在陈教授显微镜下见过的,某种蕨类植物的孢子囊结构。
“快走!“陈教授的吼声从通风管传来,伴随着金属柜门被撞开的巨响。六支蓝色试管在水泥地上弹跳,其中一支在菌丝地毯上炸开,迸射的液体在空中凝结成冰晶,落地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林夏扑向血清样本的瞬间,视野突然出现重影。左眼的菌丝如同活体光纤般投射出全息投影:三维分子模型在她视网膜上旋转,TS-7滤芯的内部构造与她昨天的梦境完全吻合——那些错综复杂的过滤管道,此刻正在她血管里跳动。
冷藏车卡在楼梯转角时,林夏被迫丢弃了最后两支试管。被遗弃的玻璃管在菌丝地面上结出霜花,蓝色液体在零下环境里依然保持着诡异的流动性。阿裂突然用前爪拍击地面,菌丝从它爪垫渗出,在空气中迅速织成一道闪烁的箭头,直指通风管道深处。
“你究竟是什么?“林夏颤抖着问道,她的声音在菌丝覆盖的墙壁间产生双重回声。阿裂的呜咽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那不是犬科动物的哀鸣,而是一种高频振动,像某种远古通讯器发出的摩斯密码。
通风管道的检修口被锈蚀的螺栓卡死,林夏用手术刀撬开缝隙的瞬间,一股裹挟着孢子的黑雾喷涌而出。她捂住口鼻的刹那,看到雾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每个光点都在按照固定频率明灭,组成了一段熟悉的旋律:那是陈教授手机里循环播放的《灰烬之歌》铃声。
阿裂突然从侧面扑来,它的利爪在金属表面刮出五道发光的痕迹。当林夏用手电照亮这些痕迹时,呼吸瞬间停滞——那是一个完整的分子结构图,与她今早注射疫苗时在血管里看到的结构完全一致。
“地下三层有备用出口。“陈教授的声音突然从菌丝网络深处传来,伴随着电流干扰的杂音。林夏循着声音方向看去,发现通风管的金属壁上浮现出血手印——那正是她三天前采集陈教授血样时留下的掌纹。
沿着血手印指引的方向,林夏钻进了更深的管道。菌丝在这里形成了天然的防滑纹路,她的手指抚过那些隆起的菌丝结节时,突然明白这是某种导航系统——每个结节的间距严格遵循斐波那契数列,就像...
“是蜂巢。“她喃喃自语,想起古籍区那本被菌丝侵蚀的《昆虫图鉴》。当她踩碎某个发光的菌丝结节时,整条管道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墙壁上的菌丝开始快速重组,展现出令人窒息的景象:
上千条荧光菌丝在管道内壁编织成巨大的神经网络,每条菌丝的节点上都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那是被同化的生物体数量。林夏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她看到最密集的红光聚集处,赫然是军事基地的坐标。
冷藏车的轰鸣声突然从背后传来。林夏转身时,阿裂已经膨胀成直径两米的球形菌核,它的表面布满呼吸孔,每个孔洞都在喷射淡绿色的孢子雾。更可怕的是,孢子雾在空中凝结成清晰的立体图像:那是军事基地的平面图,标注着三个醒目的红色叉号。
“陷阱...“林夏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颈后的疫苗注射部位。当她的指尖触到那个微小的针孔时,左眼的菌丝突然全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视的能力——她看到地下三层储藏室的墙壁后,蜷缩着七个正在抽搐的人形生物,他们的心脏位置都插着TS-7型号的金属管。
通风管道突然剧烈震动,一块水泥板从头顶掉落。林夏本能地扑向右侧,原本站立的位置被菌丝构成的触手贯穿。那触手表面布满珍珠质的环状凸起,尖端分裂成数十条细丝,每条细丝都精准地刺入了孢子雾形成的图像红点。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宿主。“陈教授的声音突然在菌丝网络中响起,伴随着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林夏转头看向通风管深处,看到老人的身影被一团蠕动的菌丝包裹,他的右臂已经完全菌丝化,五指末端分裂成蛛网状的吸盘。
阿裂的菌核突然裂开,喷出无数米粒大小的孢子囊。这些孢子囊在空气中炸开,释放出的不是孢子,而是成千上万张微型照片——照片里全是林夏在不同时间点的照片:小时候在游戏厅、大学入学典礼、三天前在图书馆整理书籍...
“记忆提取完成。“陈教授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现在,该执行最终协议了...“
林夏的视野突然被血色淹没。当她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站在地下三层的储藏室中央,七个人形生物正围成一圈跳舞。他们的四肢关节反向弯曲,皮肤下透出诡异的蓝光——那是TS-7疫苗正在与人体基因融合的标志。
冷藏柜的大门自动弹开,六支完整的蓝色试管在荧光中旋转。林夏伸手去拿,却发现自己的手臂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菌丝构成。当她的指尖触碰到试管表面时,整个世界的色彩突然反转——黑色变成白色,死亡变成新生。
“欢迎回家。“陈教授的最后一声叹息混着菌丝生长的声音传来。林夏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最后一幕:通风管道里垂下的螺栓正在渗出翡翠色的液体,那些液体在地上汇成四个字——
“灰烬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