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笼栏杆的锈腥混着牲畜棚的酸臭味,在寒气里凝成一条条灰白的雾带,缠上罗兰裸露的脚踝。
他挂在冰冷的囚笼内壁,视野倒悬着晃动。下方泥沼冻得像块粗糙的磨刀石,嵌着污浊的冰粒。
拍卖师枯槁的手臂猛地甩下:“最后一件!雄性人类——骨肉匀称,无恶疾!”
皮鞭炸响的烈风擦着耳根划过,撕裂空气的呜咽抽在他屈起的光裸脊背上。
“挺直了烂货!”皮肤焦灼的痛楚还未炸开,铁笼栏杆已狠狠撞上他腰腹的烙伤。
KT-07。
那烙印边缘翻着暗红的嫩肉,在他粗重的喘息中不断开合,像一个永不闭合的嘲弄之口。
脏污的粗麻衣襟被几双带着戒指的手粗暴扯开,冰冷空气舔舐着他赤裸的胸口和肋骨。那些视线,贪婪的、估量的、裹着锦缎和皮草的看客们的视线,像是无形的舌头,反复舔舐着那块刚刚被撞击过、此刻正突突渗出血珠的烙伤。冰锥般的刺痛狠狠扎入罗兰的颅骨深处,幻听般的碎语带着某种非人的韵律在脑沟壑中震颤。
【检测到极端屈辱峰值…阈限突破…】
龟裂的深蓝色光纹在他倒悬的视野边缘疯狂蔓延,如同强行侵入他意识的某种冰冷活物。拍卖师腰间那枚用来将异界语扭曲为通用语的浑浊兽晶,毫无征兆地发出尖啸,晶体内红光爆闪,细密的裂纹瞬间爬满表面,迸射出来的滚烫熔渣溅落在地,发出滋滋焦响。
沾满红泥的脚链被粗暴地拽动,罗兰被拖进一条比臭水沟更深更黑的窄巷。风在这里也是凝固的,黏稠得像混着血丝的脓液。“喑鸦巢穴”——一块油漆剥落成暗红泪痕的招牌,悬在头顶摇晃。
一只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捏住他下巴。手指冰凉,皮肤上还残留着劣质烟草和甜得发腻的香膏混杂的气味。玛尔莎老板娘涂得过于厚重的脂粉,在灯笼昏暗的光晕下裂开细纹。她的翡翠烟杆冰凉的铜嘴,精准地按在他锁骨那块新鲜撕裂的KT-07烙印上。
滋——
皮肉灼烧的焦臭味瞬间冲进罗兰的鼻腔,盖过巷子里所有污秽。剧痛像一条骤然缠紧的毒蛇,沿着脊柱凶猛地向上攀咬!
“眼神够亮够狠,”玛尔莎咧嘴笑了,金牙在油灯下晃过一点冷光,
“剥了皮,拿你的骨头熬烂了油,正好能做盏长明不熄的好灯。”烟灰随着她的呼吸,星星点点抖落在那个新鲜烫出来、还在冒着黑烟的焦黑坑洞上。她朝昏暗角落哼了一声,
“老卡伦!让这新牲口认认窝里的规矩!”
铁链拖过坑洼地面的粗粝摩擦声由远及近,如同某种迟缓爬行的巨兽。
独眼老人卡伦出现了,佝偻着背,像一段干枯扭曲的老树枝。他只用一只浑浊泛黄的眼睛看着罗兰,另一只眼睛藏在深陷的眼窝里,被一截皱巴巴的皮覆盖着。老人沉默地抓住罗兰腕上沉重的锁链,拖着他,步履蹒跚地沿着一条更幽深、更腥浊的长廊走进去。
磷火。
油灯光投在石壁上,映出的不是油光水滑的墙壁,而是锈迹斑斑、挂着干涸暗褐血迹的精钢刑具架,在光影下形同恶兽的骨骸。忏悔鞭盘绕在架子上,粗壮的鞭身倒刺狰狞,缝隙里嵌着难以擦洗干净的暗红肉屑。旁边垂着几副造型诡异的口枷,黄铜打造的粗粝器械冰冷沉默,边缘残留着深陷皮肉磨出的磨损痕迹和几丝干涸的暗黑血线。
长廊深处,一个拱形的祭坛入口笼罩在更诡谲的气氛里。七支形态各异的水晶瓶悬在空中,没有外力支撑,瓶身切割出繁复的角度,光线射入,便折射出令人不安的幽蓝光晕。米粒大小的晶砂悬浮在瓶底半透明的粘稠液体中,像拥有了呼吸,在瓶内有规律地缓缓旋绕、沉降,不断散发着微弱的蓝光。瓶底清晰烙印着相同的字符——「极悲晶萃·城主府特供」。
“吃。”
一块粗糙、长满浓密青绿色霉菌的硬物砸在罗兰脚边破碎的石板上。是一块黑面包,硬得像石头。胃里火烧般的饥饿感瞬间压倒了伤口的疼痛。罗兰猛地扑倒在地,抓起那块冰冷的面包就往嘴里塞去,用最后的力量啃咬,坚硬的霉块几乎要硌碎他的牙齿。
就在这时,长廊深处唯一一扇镶着金边的厚重大门里,爆发出女人歇斯底里、带着哭腔却又极度亢奋的尖叫:“废物!剁了他的贱骨头!”
卡伦枯树皮般皱缩的眼皮倏地掀开,那只浑浊的黄眼珠第一次死死盯住罗兰。
在女人歇斯底里的背景音中,老人喉结费力地上下滚动,一个沙哑漏风的单词,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单词,艰难地挤进罗兰嗡鸣的耳朵:
“吐……墙缝……”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挤出蹩脚、带着古怪口音的英文,“吐……进石缝里……”干枯的手指极其微弱地指向墙角一处深邃的裂缝。
罗兰剧烈呛咳起来!霉粉卡在他的气管里。老人的目光阴鸷地扫过祭坛上那七支吞吐着幽蓝微光的水晶瓶。“这巢穴,”他的烟嗓像是砂纸刮过硬木,每一个词都渗着腐朽的阴冷,“只喂饱两样东西。”布满褐斑的手指遥遥点了点那扇华丽的镶金门,又缓慢地指向悬在半空的水晶瓶——“舔舐毒酒止渴的主子……”独眼中最后一丝浑浊的光熄灭,“和……哭出晶砂的…牲口。”
刺耳尖锐的铜铃声猛地炸响!震得罗兰耳蜗生疼。
巨大的包厢门板在轰然巨响中爆裂开来!无数木屑四溅。门口逆光处,站着金发、脸上有狰狞蛇形刺青的青年,他双手抱臂,嘴角咧出一个满是毒意的狞笑:“母暴龙渴了!要点新牲口暖她的脚!”毒蛇凯尔侧过身,猩红的眼挑衅地扫过地上的罗兰。
包间内的气味像一张粘稠的网——浓烈的廉价香水掩盖下的腐肉气息、皮革受潮的霉味、烈酒的刺鼻冲人。
巨大的镶金鳄鱼皮沙发像一块巨大的肉瘤,陷在里面的是一团移动、呻吟的肉山,裹着滑腻的丝绸。一只肥硕、戴满戒指的手慵懒地抬起,腕部缠绕着镶满细小彩色琉璃珠的精致皮鞭。
鞭梢带着风声划破酒气沉沉的空气,冰凉的鞭绳精确地绞上了罗兰的喉咙,瞬间勒紧!
“爬。”一个傲慢浑浊的女声从肉山的顶端传来,布兰达夫人肥胖的下巴叠出层层褶皱,浑浊的眼睛盯着地上的罗兰,“舔净你踩来的畜生污秽!”她随意地抬了抬脚。那双皮靴,鞋面上缀满了细碎廉价的水晶,在浑浊灯光下折射着迷乱的光,但厚厚鞋底边缘却顽固地粘着黏糊糊、深褐色的东西——新鲜的马粪渣。
镶满宝石的靴底带着马粪的恶臭,重重碾在蜷缩于冰冷石板地上的罗兰的手背上!粗暴而缓慢地碾压、拧转,将他的指骨死死钉压在冰冷、粗糙的石板上。
指骨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冰冷的刺痛和碾压的钝痛交织。
鞭梢勒得更紧,空气消失。就在罗兰眼前因缺氧而开始弥漫黑雾,视线模糊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在他几乎贴地的视野边缘晃过一丝冰冷的反光!
布兰达夫人肥胖、层层叠叠的脖颈上,一根粗大的赤金链子悬着一个吊坠——一只被雕刻得异常狰狞的鳄鱼头颅,鳄吻大张着最为锋利可怖的部位——一颗獠牙!但那颗最尖最长、本应象征致命凶残的獠牙,却生生断了一半!断口粗糙参差,闪烁着被无数次摩挲后的钝光。
卡伦破晓时分的低语如同恶魔敲响的丧钟,在那根断牙映入眼帘的瞬间在他被勒得充血的脑海中炸开:“她男人……克劳德爵士……七年前……被斗兽场那头成精了的金鳞帝王鳄生生扯成了两半……”老人的声音像毒蛇在脑沟壑里爬行,“…爵士临死前唯一做成的……就是用手里金柄裁纸刀…崩断了那畜生嘴里最毒的那根牙尖!那半颗断牙……如今成她的贴身物件……摸一摸就能让她欢喜得发颤……”
颅内炸裂!超越身体物理疼痛的灼烧感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撕碎!那龟裂的蓝色光纹再次疯狂蔓延,冰冷的金属提示框在猩红警报中强行霸占了他意识的中心:
【新手可选礼包:语言通晓卷轴(通用语·坎特伯拉区域)仅通晓】
【兑换消耗:无】
【激活代价:永久性痛觉神经敏感阈值提升300%】
换!换取一线渺茫生机!
兑换的意志如同最后嘶吼出的命令被狠狠压下!
指令被执行的零点零一秒内,罗兰的后脑仿佛被无形的、高速旋转的巨型液压钢锤狠狠砸中!脑浆被反复搅荡!骨骼被碾碎的裂响在他自己的耳膜里震荡!眼前的黑雾变成爆裂旋转的星海碎芒!
就在这非人的痛苦完全淹没五感的瞬间,布兰达夫人那张肥胖的脸、开合的涂满廉价口红的厚嘴唇里发出的污言秽语,突然像是被无形的滤网剥去了所有嘈杂模糊的外壳,清晰而恶毒地钻进他嗡嗡作响的耳道:
“…连舔舐的力道都像只垂死的野猫!比昨晚那堆烂肉还要废物百倍!再磨蹭就把你这摊脓血糊在墙上晾干了喂老鼠!”
浓重的血腥味和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在口腔中弥漫开。被靴底碾压的手几乎失去知觉。但布兰达那肮脏的靴底边缘粘着的新鲜马粪碎屑,此刻却清晰地贴在他被迫仰起的、淌着血的右边颧骨上。
沾满血污与秽物的脸猛地抬起!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决绝的野兽般的凶性!脖颈因过度用力而拉伸出狰狞的青筋!那双因极度痛苦和窒息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沙发深处那团肉山顶端、那双浑浊且布满残忍的眼睛!
贵族特有的、优雅得近乎刻板的坎特伯拉上流社交腔调,裹挟着地狱深渊吹来的刺骨寒风,从他沾着血沫的牙缝里一字一字淬炼出来:
“夫人…您靴子上这金线鳄鱼鳞片…倒是雕琢得…‘熠熠生辉’啊……”
他停顿了微不可查的一瞬,声音压得更低,每一个音节都如同浸透毒液的冰针,精准地刺向布兰达神经最脆弱的核心:
“不知您……午夜梦回之时……可还会‘挂念’着……克劳德爵士被生生撕开胸膛时……那头畜生牙齿缝里……挂着的那一截……泡在血沫里的……肠衣?”
鞭梢从那只肥手中滑落,砸在镶着廉价水晶的靴尖前,发出沉闷的声响。
包间里所有流动的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被彻底抽空、冻结。沉重的寂静压得人耳蜗发疼。
布兰达夫人脸上,所有精心涂抹的、用来掩盖老态的厚粉和浓妆,都在那一瞬间剧烈地颤动起来。那是一种由骨髓深处引发的恐怖颤栗。她颈侧粗壮到几乎要冲破薄薄皮肤的青筋猛地凸起,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疯狂搏动!像一条条被投入滚油中的蛇!她脸上的血色潮水般退尽,又在下一秒涌上一种病态而暴怒的绛紫。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罗兰那张沾满血污和污渍的脸上!肥硕的身体在昂贵的丝绸衣料下不受控制地筛动!粗重的、拉风箱般的喘息声突兀地打破了死寂。
几块银色的东西从她那因过度痉挛而蜷缩的手指缝隙里滚落出来,在昏暗光线和血腥气味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叮叮当当地滚落到罗兰流血的手背上、冰冷的地面上。
“……拿去……”一个完全走了调的、破碎颤抖的字音艰难地从她紧咬的、涂得猩红的厚嘴唇间挤出,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尾音,“赏你……赏你这头……挖人心的恶鬼!!”
【情绪波动监测…强烈!】
【目标:[布兰达·霍森斯坦]】
【析出情绪核心:[扭曲复仇欲]+[深度施虐羞耻]+[创伤回忆爆发]】
【综合强度评估:230%】
【转化完成。能量点数:23点。】
银币接触到罗兰布满伤口的手心,如同投入滚烫熔炉的冰块,迅速被深蓝色的数据流吞噬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与此同时,三道蛇吻般的焦黑色淤痕如同灼烧的烙印,自他右腕的尺骨边缘骤然浮现,蜿蜒着向手肘内侧爬升。皮肤下的神经末梢如同被通红的细针反复穿刺灼烧!这新的剧痛与腰腹撕裂的伤口、指骨碾碎的疼痛、语言转化带来的神经灼烧,以及窒息后胸腔的爆裂感,彻底交织成一张密集的、永无休止的酷刑之网!
“剜了他的舌头!现在就剜!”毒蛇凯尔暴戾的咆哮震碎了布兰达夫人带来的短暂真空。一柄闪烁着寒光、带着明显血腥味的匕首凶狠地捅向罗兰的后腰!
噗嗤!
匕首入肉的声音粘腻刺耳。温热的液体从罗兰腰侧的伤口喷涌出来,几滴溅落在布兰达夫人那昂贵奢华的鳄鱼皮沙发扶手上。也就在这时——
轰隆!
昏暗包间内唯一的铜制落地油灯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翻!沉重的灯架摔倒在地,硕大的油灯摔碎,灯油泼溅!火舌瞬间腾起,贪婪地舔舐上垂落的、昂贵的猩红色金丝绒窗帘!
烈焰爆燃!浓密的黑烟霎时弥漫开来!
一只冰冷、粗糙、布满老茧如同枯树皮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抓住了罗兰染血的肩胛骨!卡伦那嘶哑、像是两块砂轮摩擦的声音在浓烟与混乱的惊叫中炸响:
“鼠洞!走!!城卫在查抄私酿了!”
黑暗,几乎凝固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冷却后的尸油,充满了令人窒息的腐臭和霉烂气息。这是喑鸦巢穴深处蜿蜒曲折的秘道,是它藏污纳垢的真正血管。罗兰蜷缩在冰冷滑腻的墙角,每一次沉重艰难的吸气,都牵扯着腰腹间那道贯穿的刀口带来一波撕裂般的剧痛。
手腕上蜿蜒的那三道蛇吻般的焦黑淤痕,则持续不断地向他的神经系统发送着另一套酷刑的信号——三百倍的痛觉敏化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神经末梢持续地钻刺、灼烧。23点幽蓝色、如同灵魂碎片的光芒,在他意识深处冰冷的系统界面上沉默地闪烁。它像一个残酷的倒计时,计算着这场交易中他还能支付的代价。
幽蓝色的兑换界面如同墓碑上的铭文,强行割裂了这片令人绝望的黑暗:
【基础格斗架势图谱(坎特伯拉军用近身术精简版)- 15点】
【止血苔藓干粉(10克剂量)- 0.2点】
【幽蓝火种(低阶·物质层面情绪聚合燃烧导引)- 0.5点】
在墙角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碎屑中,一个沾满油腻污垢的酒瓶倾倒着。瓶身歪斜,标签上的“税光酿”三个字被一层厚厚的油污覆盖,几乎辨认不出。瓶子沉重的玻璃底压着一角泛黄的硬皮纸。罗兰艰难地挪动身体,手指颤抖着拂去油污,微弱的光线下,纸上模糊的字迹和简陋的线条映入眼帘:
「地窖二层·晶萃工坊总成图」
「工艺:改进型活体导管脊椎连接术(V3.1版)」
「日均情绪晶萃产出效率:35克↑↑」
「关键应用:黑石城主延命合剂核心活性萃取剂(编号:BL-7)」
几乎就在他看清这些字迹的瞬间,巨大而沉重的踩踏声由远及近,如同远古巨兽的咆哮在砖石结构的巢穴中引发共振!沉重的金属撞击地面的轰鸣声清晰地穿透层叠的地板,狠狠敲击着罗兰的耳膜和意识,震得通道顶部的灰土簌簌落下!
脑中骤然爆发出尖锐到足以刺穿耳鼓的警报蜂鸣!血红的光波瞬间冲刷了整个视野:
【警告!深层情绪矩阵高度异常波动!】
【来源:下层结构(深度约25米)·大型晶萃转换装置】
【侦测到超高浓度痛苦聚合体!】
【综合强度评级:600%(极危污染源)】
【净化建议:立刻清除!即刻清除!】
他的指甲瞬间掐进掌心,刺痛勉强维持着一点清醒。冰冷的视线死死锁在界面最底层那簇仿佛在燃烧的蓝色火苗图标上。
“燃!”意志如同烧红的铁块被砸进冰水!
指令生效的瞬间,属性面板上那23点的幽光轻微摇曳,0.5点的微光如同被吹熄的烛火,无声地熄灭消散。
几乎就在数值清零的同一刹那!罗兰感到自己身体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抽取走了。一股奇异的、仿佛在虚空中被点燃的热流顺着臂骨的缝隙猛烈上窜!
嗤——
寸许高、纯净得如同冰蓝色灵魂结晶的火苗毫无征兆地、无声无息地自他苍白的指尖窜腾而起!并非灼热,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诡秘感。
没有任何犹豫!罗兰将燃着蓝色火苗的指尖,狠狠按向那张从“税光酿”瓶底扯出来的、泛黄的晶萃工坊图纸!
幽蓝的火焰在接触到发黄纸页的瞬间爆燃!
呼!
图纸剧烈地卷曲、焦黑!冰冷的蓝焰如同最贪婪的水蛭,顺着图纸上蜿蜒的线条痕迹以及酒瓶边缘流淌出的粘稠酒液,瞬间蔓延成一张噼啪作响的、跳动着妖异之光的火网!
轰————!!!
一声非人的、混合着无数尖锐破裂、巨大结构撕裂、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困兽挣破永恒牢笼的解脱咆哮,被地层死死束缚着压抑了无数岁月后,猛地从地核深处爆炸开来!整条鼠道如同被投入筛子的石子般剧烈震荡起来!
蛇吻状的焦痕在布兰达夫人那冰冷的半颗断齿金鳄吊饰烙印在罗兰掌心时变得滚烫!那断齿粗糙的豁口像一枚丑陋的烙印,深深嵌进了他布满汗水和血污的手心肌肉里。
燃烧着冰蓝火焰的指尖被罗兰猛地收回,如同握住一把无形的火炬!他转身!眼中是绝对的冷静与疯狂交织的光芒!燃烧着蓝火的手掌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气势,狠狠拍向鼠道墙角那条持续渗出刺鼻暗红色污水的砖石缝隙!
在指尖即将接触到那冰冷湿滑缝隙的瞬间,罗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透过那狭窄的、不足一指宽的砖缝,他看到了一幅足以撕碎所有理智的画面——
墙体深处的岩石内部,并非密实的矿脉结构。巨大的岩层缝隙间,被人工嵌入了……无数蜂巢般的菱形透明容器!密密麻麻!延伸至视野的极限!每一个容器的每一个光滑切面后面,都凝固着一只眼睛!不是岩石的结构纹理,而是……一只只真实存在的、被永恒痛苦扭曲定格的眼球!
瞳孔涣散!眼球充血爆裂!数以万计的、充满极致痛苦和绝望的幽蓝色眼睛,在墙体内部的绝对黑暗中,齐刷刷地猛然睁开!它们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穿透了薄薄的晶壁,穿透了狭窄的砖缝,带着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怨毒,死死地锁定了罗兰!
墙体深处那非人的咆哮如同滚雷般骤然增大!冰冷的幽蓝火网顺着那砖缝边缘如同狂乱的电蛇般疯狂蔓延!巨大的能量在缝隙中积聚!
轰隆!!!!
结构彻底崩坏的巨响盖过了一切!墙体如同纸糊般瞬间爆开!巨大的石块和粘稠的半凝固液体混合着无数碎裂的菱形晶体残渣如同海啸般向鼠道倾泻而下!冰冷的蓝火失去了束缚,顺着那些喷涌的、像是脓液混合着某种组织液的粘稠液体猛烈燃烧,如同在恶臭阴沟上盛开的妖莲!
那密密麻麻布满眼球的恐怖墙壁深处,随着巨石崩落,猛然伸出无数枯干漆黑、几乎只剩下指骨的手掌!它们疯狂地挥舞、抓挠着空气!
“从东侧破口——有通道出去!”卡伦声嘶力竭的狂吼和沉重的喘息声被完全淹没在铺天盖地的砖石崩塌声浪里!
巨大的阴影!无可抗拒的死亡威胁!鼠道上方那条承受着喑鸦巢穴两层楼重量的巨大承重横梁,在巨响中带着千钧之力向他当头砸落!断裂的截面露出惨白的木质结构!
罗兰瞳孔骤缩!全身肌肉在那一瞬间绷紧到极致!求生的本能和300%痛觉敏化带来的剧烈神经刺激催发了他全部的潜力!腰腹部贯穿的伤口在猛烈扭动下再次迸裂!但他根本顾不得了!
他猛地向侧面扑倒翻滚!巨大的承重梁几乎擦着他翻滚而过的背脊狠狠砸落在满是泥水的地面!碎石泥浆飞溅!
然而,就在他惊魂未定从泥浆里撑起半身的瞬间——
啪!啪!啪!啪!啪!
清晰、沉重、带着金属撞击石板特有的韵律、如同丧钟般的整齐踏步声,彻底封死了通道的另一端!
扬起的烟尘被急促的气流拂开。一排漆黑的重装身影在弥漫的尘雾中矗立,沉重的铁靴之下,碾碎了大片从墙体深处崩落出来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晶石碎渣。胸甲厚重如城墙,肩甲狰狞如兽首。每一副胸甲正中心,都浮雕着一颗巨大、怒张巨口的狼首!象征着吞噬一切的贪婪凶物!
最诡异、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只浮雕的狼首眼眶处……镶嵌的并非宝石!而是两枚米粒大小、从墙体内部培养器里剥落下来的幽蓝色晶萃!晶体在尘土中散发着不祥的微光,如同深渊中的活物之眼!
浓重的烟尘缓缓沉降,为首那副胸甲上,狼首口中最锋利的那颗獠牙正好映出罗兰指尖那簇仍在挣扎、却已在排山倒海的重甲威压下变得如此微弱的幽蓝色火苗。
罗兰意识深处的警报声陡然飙至最高!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密密麻麻的血红警报符号强行覆盖了他全部的视觉!每个符号都在疯狂跳动、炸裂!
【侦测到目标:黑石城主府·贪狼禁卫军】
【侦测到核心能源:伪神级贪欲核心聚合体…】
【综合强度评估:无法量化!】
【转化率:∞】
【警告!!!终极生命威胁!!!逃……离……】
幽蓝的火苗在罗兰沾满血污泥浆的指尖上疯狂摇曳,奋力挣扎着试图燃烧。
火焰微弱而冰冷的光,此刻却清晰地投射在那位贪狼禁卫军胸甲中心镶嵌的晶萃狼瞳上。深邃的蓝色晶体内部,似乎有无形的漩涡在旋转、放大……一种超越饥饿、超越杀戮、纯粹到极致的灵魂渴求!它们捕捉到了这缕火苗的气息!
不是一支军队!罗兰瞬间明白了这血红的警报和那∞符号的含义!
那黑暗的通道尽头,烟尘之后列开的,不止是几十上百具沉默的重甲!在那晶萃的链接下,它们是一体的!是一个以狼首为标识、以晶萃为核心、以无限贪婪驱动的,庞大而统一的捕食意志!
四百对(甚至更多)由幽蓝晶萃构成的狼眼,在昏暗的通道内,在冰冷的胸甲上,齐刷刷地对焦!锁定!
目标:指间这缕即将熄灭的幽蓝微光。
目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