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老魔

骆家庄园，松涛院。

暖玉铺地，灵檀生香。家主骆天，这位青城内赫赫有名的筑基中期修士，正斜倚在铺着雪域冰熊皮的紫檀木云榻上，姿态慵懒。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玉佩，眼神淡漠地听着下首心腹管事的低声禀报。无非是些家族产业、灵石收支、子弟进境之类的琐事。

雕花的楠木窗棂，无声无息地向内碎裂，化作齑粉，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一道人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鬼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灯火通明的大厅中央。

他全身笼罩在一件宽大得有些过分的漆黑斗篷里，面容深深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唯有一线冷硬的下颌轮廓在跳跃的烛火下若隐若现。

厅内温度骤降！侍立在角落的两名炼气后期护卫，瞬间如坠冰窟，脸色煞白，浑身灵力运转滞涩，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

骆天把玩玉佩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缓缓坐直身体，慵懒之色尽褪，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一股无形的强大气势勃然而发，筑基中期的灵压弥漫开来，试图驱散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

然而，那股源自黑袍人的冰冷威压，却如同实质的寒铁，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阁下何人？深夜擅闯我骆家，意欲何为？”骆天声音低沉，带着世家家主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厅中的不速之客，全身灵力悄然运转至巅峰。

黑袍人没有开口。

“呱——！”

肩头的黑鸦却发出一声短促、嘶哑到令人头皮发麻的鸣叫。同时，一股冰冷、尖锐、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意念，如同无形的钢针，狠狠刺入骆天的识海深处：

“九阴绝脉，何在？”

骆天脸上的凝重瞬间被一丝错愕和更深的轻蔑取代，他甚至觉得有些荒谬。

“阁下说的可是骆漓？那孽障，不堪造就，半月前便已自行离府，不知所踪......”

然而——

就在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黑衣人瞬间爆发。

咔嚓！咔嚓！咔嚓！

厅内所有镶嵌着明珠、燃烧着鲸脂的琉璃灯盏，瞬间齐齐爆碎！昂贵的灯罩化作无数晶

亮的碎片，如同骤雨般洒落！

骆天身后那坚硬逾铁的紫檀木云榻，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呻吟，厚实的榻板竟被无形的巨力压得寸寸龟裂！

侍立的两名炼气护卫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七窍瞬间喷出鲜血，如同两滩烂泥般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骆天脸色剧变，周身爆发出刺目的淡青色护体灵罡！但在这股纯粹的、仿佛来自死亡本源的无上威压面前，他筑基中期的强大灵罡竟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引以为傲的修为，此刻竟感到自身渺小如蝼蚁！

黑袍人依旧静立原地，如同亘古矗立的冥界石碑。唯有斗篷的阴影下，传出一个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裹挟着万载玄冰的尖锥，狠狠凿进骆天的神魂：

“现在给我去找！他若死。”

短暂的停顿，如同死刑判决前的窒息。

“骆家——”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一切的毁灭意志：

“鸡犬不留！”

悬停在空中的黑袍人，血瞳如狱，死死锁定着脸色惨白如纸、护体灵罡明灭不定、嘴角已然溢出一丝鲜红的骆天。

那目光，如同在凝视一片即将被彻底从世间抹去的、微不足道的尘埃。整个松涛院，死寂如墓，唯有那毁灭的威压，在无声地咆哮。

次日正午，骆家大堂内。

“什么？骆漓被清风寨的人掳走了？”

李老魔枯瘦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他站在骆家大堂中央，黑袍无风自动，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跪伏在地的骆天。

骆天额头紧贴着冰冷的青砖，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能感受到上方那道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一寸寸剐着他的脊背。

“是...不过天师放心，我已经派人带着赎金去清风寨了。”骆天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那孩子...那孩子如今是青城有名的神医，清风寨不过是要钱...”

“神医？”李老魔突然怪笑一声，声音如同夜枭啼鸣，“好啊...好啊！老夫当年随手养的一群看门狗，如今倒学会反咬主人了！”

他苍老的面容突然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宽大的袖袍猛地一挥。一股无形巨力轰然爆发，骆天整个人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扫出数丈，重重撞在厅柱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老爷！”躲在屏风后的美妇人惊呼出声，却又立即捂住嘴，惊恐地看着李老魔黑袍翻卷的背影如鬼魅般掠出大堂，转瞬消失在骆家庄中。

待那恐怖的气息彻底远去，美妇人才敢小跑上前，颤抖着扶起骆天：“老爷，这...这该不会是常氏娘家人来寻仇了吧？”

骆天抹去嘴角血迹，眼神阴鸷：“不可能。那贱妇死了十年，要报仇早就来了。”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袍，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立刻收拾细软，我们连夜启程去东都。就算那孽障死了，老魔头也不敢在东都放肆。”

美妇人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只要不是常家来人就好。至于骆漓是死是活...她红唇微勾，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一个天生绝脉的废物，也配让骆家如此大动干戈？

夜色如墨，李老魔的身影在树梢间飞掠，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模糊的黑影。他干枯的嘴唇不停蠕动，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话。

“十年...整整十年...”他浑浊的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好不容易找到一具能承受饕餮精魄的绝脉之体，岂能让一群野狗坏了大事！”

狂风呼啸，吹开他宽大的黑袍。隐约可见他后颈处，一个酷似山羊的诡异刺青正泛着幽幽黑光，那血红的眼珠仿佛活物般转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