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茹瑺:这是狠狠打老夫的脸

在官场沉浮这么多年,茹瑺早已深谙官场的生存之道,寻常事很难再让他情绪有什么波动。

瞧见兵部左侍郎钟勖慌慌张张的样子,茹瑺暗自摇头,在心里感慨。

到底还是年轻啊,遇到点事就沉不住气。

“别慌,钟大人,先喝口茶,缓一缓,慢慢说。”

钟勖这会儿哪有心思喝茶,双腿止不住微微打颤,说道。

“茹大人,我可提前跟您说,您听了可千万要稳住啊!”

茹瑺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捋了捋自己那花白的胡须,语气平静地说。

“瞧你说的,老夫从二十六岁入仕,到现在都三十九年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想当初北元余孽攻打陕西时,那么危急的局势,本官都稳如磐石,镇定得很,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吧!”

钟勖见茹瑺这般淡定,心里稍微踏实了些,也学着茹瑺的沉稳模样,说道。

“方暹死了。”

茹瑺愣了一下。

方暹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

钟勖心里清楚,茹瑺这样的高官,记不住方暹这样的六品员外郎也正常。

于是赶忙提醒道。

“就是那个参与下西洋试航的人。”

茹瑺轻轻端起茶盏,边摇头边吹了吹热气,说道。

“哦,是他啊!”

噗!

话音刚落,他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猛地把嘴里滚烫的茶水吐了出来,震惊地看着钟勖,问道。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钟勖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方暹死了。”

茹瑺双目圆瞪,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才出海半个月,人怎么就没了?”

茹瑺沉默了,他感觉手中的茶杯都在微微颤抖,嘴里干巴巴的,下意识想喝茶润润喉,却发现手都有些不听使唤,连杯子都拿不稳了。

按理说,一个六品官员死了,本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自然会有其他人补上这个职位。

但要命的是,当初在奉天殿,自己当着蓝玉、百官和圣上的面,信誓旦旦地保证兵部此次航行绝对不会出问题!

那时候,蓝玉说兵部的人出海会死人,茹瑺还把蓝玉狠狠训斥了一顿。

他觉得这群淮西武人说话太没分寸,粗俗得很。

他们平常欺负其他衙门也就算了,竟敢欺负到兵部头上,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可现在呢……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

才过去半个月,兵部员外郎就死了,船队也得被迫停下来,时间耽误了,大把的银子也白花了。

也不知道圣上知道了这事,会发多大的火。

茹瑺再也坐不住了,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晨光,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今日……可是要上朝?”

钟勖的面皮抽了抽,答道。

“是的,茹大人。”

茹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想起身,却发现双腿发软,止不住地颤抖。

这么大的事要是隐瞒不报,那可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这事儿根本就瞒不住啊!

真是倒霉透顶了,都怪那个狗日的方暹!

“走,咱们赶紧去请罪吧,这下兵部的脸算是丢光了!”

茹瑺似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钟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他赶忙搀扶着茹瑺,说道。

“茹大人,您慢着点儿。”

同时,户部这边。

从交趾赶来的快马,此刻正停在户部。

傅友文听说交趾上半年的财政统计结果出来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接过奏疏后,看都没仔细看,就直接让人把奏疏送到度支司去了。

处理完这些,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背着手,准备去参加朝会。

谨身殿内,朱元璋正在换常服。

朱元璋看向在一旁默默候着的郑和,说道。

“你家少爷,下个月初六就要行冠礼了。”

郑和愣了一下,不太明白皇爷这话的意思。

朱元璋接着吩咐。

“你去通知四司八局、十二监的人,让他们在御花园提前筹备宴会。”

思忖片刻,又补充道。

“到时候你家少爷会过来。”

郑和一听,身子猛地一僵,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皇爷这意思……难道是要在下个月初六,把少爷接回宫里?!

朱元璋继续说道。

“再去东宫通知一声宴会的时间,顺便让老三把东宫主宫殿给腾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朱元璋目光坚定的大声说道。

“咱要迎接大孙回家!”

郑和心里激动不已,连忙说道。

“奴婢遵旨!!”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后,便动身朝奉天殿走去。

今日奉天殿内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朱元璋一到,万岁的声音便骤然响起。

没等太监唱礼,茹瑺就直接走了出来,“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文武百官都惊讶地看着茹瑺,眼里满是疑惑。

茹尚书都这么大年纪了,咋一上来就行这跪拜大礼?

朱元璋皱起眉头,沉声问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

茹瑺满脸悲切,说道。

“圣上,微臣作为兵部尚书,自上任以来,没什么建树,尸位素餐,就知道混日子,不仅没报答圣上的恩宠,还……还酿成了大祸,这都是下官的失职啊!”

朱元璋心里“咯噔”一下,不耐烦地说道。

“别啰嗦!有话直说!”

朱元璋向来不喜茹瑺爱说废话的毛病,每次说话都长篇大论的,总说不到点子上。

茹瑺脸色苍白,带着哭腔说道。

“兵部员外郎……他……他在海上抑郁而亡了!”

这话一出口,整个奉天殿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跪在地上的茹瑺身上。

朱元璋沉默了片刻,如鹰隼般的双眼紧紧盯着茹瑺。

那威严的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压力,压得茹瑺冷汗直冒,头都不敢抬。

咯噔!

突然,朱元璋像是想起了什么,心里又是猛地一震。

一个大活人居然在海上抑郁死了,这已经足以令人震惊了。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出海不是什么难事,谁都能去。

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在茫茫大海上,人是如此的渺小脆弱……

而朱元璋突然想起的,是朱小宝之前说过的话。

没曾想,还真被那小子给说中了!

这大海,还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征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