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带着暖意,穿透林间的薄雾,洒在脸上。断岳是被一种湿漉漉的、带着粗糙倒刺的触感惊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斑斓虎头!那巨虎正伸着布满倒刺的舌头,像对待幼崽般,一下下地舔舐着他的脸颊!
嘶——!
一股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传来!饶是断岳《万相真经》淬炼过的身体强度远超常人,此刻也觉得脸上如同被砂纸反复打磨!这要是换个普通人,恐怕半张脸皮都要被舔下来!
“醒啦!”一个清亮欢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断岳猛地扭头,只见弦音的小脑袋从巨虎那宽阔如岩石般的肩膀后探了出来,脸上带着纯然的笑容。而那头昨夜将他当“靠垫”、压得他双腿发麻的猛虎之王,此刻竟像只温顺的大猫,琥珀色的虎目半眯着,巨大的头颅还亲昵地蹭了蹭弦音伸过去的手!
断岳瞬间清醒,心头警铃大作!身体本能地就要弹起戒备!然而,昨夜那奇异的安宁感似乎还有残留,加上那巨虎确实没有丝毫恶意,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深吸一口气,缓缓从巨虎温暖的颈侧坐起身来。
环顾四周,阳光明媚,林间空地一片祥和。昨夜那些聚集的小动物、狼群、野猪群早已消失无踪,仿佛只是一场梦幻。只有那头威猛的巨虎和旁边那头如同小山丘般的漆黑巨熊,依旧留在原地,如同两尊沉默的守护神。
那巨熊并未像巨虎那样靠近,而是像个巨大的毛绒玩偶般坐在地上,庞大的身躯倚靠着昨夜那棵大树,巨大的熊嘴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满足的呼噜声。更让断岳惊愕的是,巨熊那浓密如钢针的毛发间,竟然有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小点在快速移动、跳跃!定睛一看——竟是数百只小鸟!麻雀、山雀、甚至还有几只漂亮的翠鸟!它们在巨熊厚实的毛发里钻来钻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如同在举行一场狂欢盛宴!仔细看去,它们竟是在啄食巨熊毛发深处的寄生虫!巨熊非但没有丝毫恼怒,反而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庞大的身躯随着小鸟的啄食而微微抖动,一副享受至极的模样。
这景象……简直匪夷所思!一头足以生撕虎豹的恐怖巨熊,此刻竟成了小鸟们的“移动自助餐厅”!
“他要送我们去村子!”弦音的声音带着兴奋,指向那头正在享受“鸟浴”的巨熊,“他说最近好多像我们这样的人往那个方向去!应该也是要去那边的!所以先去看看吧!”
断岳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随即猛地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弦音:“送我们?你是说……你听懂了这头熊说的话?!”他指着那如同小山般的巨兽,“它再怎么有灵性,这……也太离谱了!”
弦音闻言,小脑袋骄傲地一扬,乱发随之晃动,脸上满是“你少见多怪”的神气:“只要心灵相通,什么都是听得懂的!”她顿了顿,又解释道,“熊王说它身上虫子有点多,不好意思背我,怕弄脏新衣服(虽然她穿的还是旧衣)。所以叫了些小鸟朋友来帮它清理一下,等会儿就干净了,我们就可以出发啦!”
断岳:“……”
心灵相通?他看了看那闭目享受、憨态可掬的巨熊,又看了看一脸理所当然的弦音,只觉得自己的常识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过了一会儿,那群小鸟似乎完成了“清洁任务”,叽叽喳喳地飞散了。巨熊满足地低吼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如同小山拔地而起!它用力地抖了抖庞大的身躯,如同地震般,将几只还卡在毛发里的小鸟都抖落了出来,小鸟们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巨熊这才转向弦音,巨大的头颅点了点,发出低沉的呜咽。
“好啦!它说可以走啦!”弦音雀跃地拍手,然后手脚并用地就朝巨熊背上爬去。那巨熊极其温顺地伏低身体,让她轻松地爬了上去,稳稳坐在了宽阔如平台的熊背上。
巨熊又对着断岳的方向,低低地吼叫了一声,声音温和。
“他叫你也上来!”弦音立刻充当翻译。
断岳压下心头的震撼,走到巨熊身边。这巨熊站直时比他高出一大截,背脊宽阔平坦,覆盖着厚实坚韧的毛发。他纵身跃上,落足之处如同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这熊背之大,别说坐两个人,就是躺下来打滚都绰绰有余!
巨熊活动了一下粗壮的四肢,巨大的熊掌拍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它扭头看了一眼树根下依旧在沉睡的斑斓巨虎,低吼了一声,似乎在告别。那巨虎只是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它一眼,喉咙里咕噜一声,又继续睡去,显然对熊王的离去并不在意。
“坐稳啦!”弦音兴奋地抓紧了巨熊颈后浓密的鬃毛。
轰!吼——!
巨熊发出一声震动山林的咆哮!如同开山炮响!随即,它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启动,爆发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失控的战车,朝着一个方向猛冲而去!
挡在它前方的树木,无论是碗口粗细的小树,还是合抱粗的古木,在它那如同攻城锤般的巨掌拍击下,如同脆弱的火柴棒般纷纷爆裂、折断!左掌一挥,咔嚓!右掌一扫,轰隆!硬生生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开辟出一条笔直的、充满木屑残枝的通道!断岳坐在颠簸却异常稳固的熊背上,感受着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心中骇然!这速度,比他们自己步行快了何止十倍!
他抬头辨认了一下阳光的方向,更加惊讶地发现,巨熊狂奔的方向,竟然与他们前往江城的大方向偏差极小!这头看似笨拙的巨兽,方向感竟如此精准!
“哇——!好快!再快点!熊王加油!”弦音在颠簸中兴奋地尖叫欢呼,如同坐上了最刺激的过山车。
那巨熊似乎被她的欢呼所感染,奔跑得更加卖力,速度竟真的又提升了几分!沉重的脚步踏得大地都在颤抖,沿途鸟兽惊飞,一片狼藉。
突然!
“停——!!!”弦音猛地抓紧了熊王的耳朵,发出一声急促的大喊!
嗷——!
巨熊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如同高速行驶的列车急刹!巨大的熊掌狠狠抠进地面,硬生生犁出四道深达尺许的恐怖沟壑!庞大的身躯在巨大的惯性下向前滑行了数丈才堪堪停住!断岳猝不及防,差点被甩飞出去,连忙稳住身形,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不用弦音解释,断岳自己也清晰地感受到了!
前方!隔着最后一片稀疏的林地,一股股混杂着冰冷、暴戾、贪婪、戒备的……浓烈杀气!如同无形的潮水般汹涌而来!只不过十分的杂乱,似乎是许多人的杀气共同合成的。
三里之外,那座看似平静的小镇,此刻在断岳的感知中,如同一个蛰伏着无数凶兽的魔窟!高手云集!
“前面…好多…刀剑的声音…还有…很不好的味道…”弦音抱着熊王的脖子,小脸微微发白,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巨熊也显得有些不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断岳翻身跃下熊背,目光穿透稀疏的林木,望向小镇的方向,冰冷的眸子里寒光闪烁。他拍了拍巨熊厚实的肩胛:“多谢相送。前面的路,我们自己走。”
弦音也依依不舍地从熊背上滑下来,摸了摸熊王粗糙的鼻子:“谢谢你,大个子熊王!快回去吧!”
巨熊低吼了一声,巨大的头颅蹭了蹭弦音,又警惕地看了一眼小镇方向,这才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森林深处。
断岳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森林的清新,却也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铁器的冰冷味道。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将腰间的短刀调整到一个最顺手的位置,对弦音沉声道:“跟紧我。收敛气息,不要乱跑乱看。”
弦音用力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抓住了断岳的衣角。
两人不再言语,一前一后,朝着那座散发着无形杀气、如同凶兽盘踞的临江小镇,一步步走去。三里多的路程,在沉默和压抑中,显得格外漫长。小镇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隐约可见高耸的牌楼和鳞次栉比的屋舍,以及……牌楼下那些影影绰绰、如同秃鹫般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