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凝滞的星屑与断裂的坐标轴

高频震颤的剧痛在脚踝骨缝里炸开的瞬间,陆沉蜷缩的身体仿佛被电击枪命中,猛地向上一弹!

脊椎因瞬间的弓起发出危险的咯吱声,右腿肌肉在保护性痉挛中死死绷紧,脚跟像撞上了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扯动着紧绷的神经。

喉咙深处压抑的痛呼被撕裂成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屏蔽室的绝对死寂被击碎了,仿佛玻璃表面龟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冰冷的空气里只剩下他无法控制的、擂鼓般的心跳和牙齿轻微碰撞的格格声。

汗珠大颗地从额头滚落,砸在垫子上,留下深色的湿痕。

是……战场?

冰魄……撞进去了?

引爆了敌舰?

还是……

嗡——

没有答案。那如同实质性的高频冲击仅仅维持了零点几秒便彻底消散,只留下脚踝骨深处隐隐的、如同回声般的钝痛和被刺痛的麻痒感纠缠不休。身体的震颤慢慢平息,只剩下空壳般的疲惫和从骨缝深处渗出的冰冷寒意。

他试图蜷起手指去触碰那灼热的痛处,左腿外侧裤管撕裂的边缘粗糙地摩擦着手臂皮肤。

指尖悬停在脚踝上空几厘米,却迟迟没有落下。不敢碰。那点蓝色凝胶接触的皮肤仿佛成了连接爆炸核心的脆弱接口,触碰一下就可能引来更恐怖的冲击。

脑海中“尘星”界面的那道裂痕依旧死寂。

北宸的核心意识像断线的风筝,消失在维度风暴深处,留下的只有那行冰冷的“舰体意识相位坍缩深度待机”的告警。冰魄的生死?舰队的存续?坐标投递的结果?一片空白。

疲惫如同千斤重锤,狠狠地砸落。他放任自己沉重地砸回冰冷的垫子上,脸贴着合成革表面残留的汗渍和消毒水的冰冷气息。眼皮沉重地合拢,将那片模拟星空的虚假光芒隔绝在外。世界只剩下黑暗和沉重的呼吸。

时间失去了刻度。

不知过去多久。

绝对安静的环境里,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滑过冰面的金属摩擦声,清晰得像刀刮在骨膜上。

陆沉的睫毛猛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来自脚踝。

是从……门外?

屏蔽室厚重的金属门和墙壁理论上隔绝了所有外部声呐震动。除非……

摩擦声极其短暂,消失得如同幻觉。死寂重新降临,冰冷黏稠。

陆沉一动不动。眼珠在紧闭的眼皮后微微转动。意识深处的“尘星”界面依旧死寂,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野兽被窥视时的直觉猛地绷紧。

不对劲。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刚才那声摩擦……像某种精密的探针或者传感器阵列在极其轻微地调整角度?

他猛地屏住了呼吸。极力放缓心跳。

耳朵紧贴着垫子。

屏蔽室的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极其均匀低沉的嗡鸣,掩盖着一切。

等等……那嗡鸣?

陆沉的眼皮微微睁开一条缝。

头顶那片模拟星空的微弱光源,本该均匀铺洒。但现在……光线的强度……似乎……在极其缓慢地、难以察觉地……增强?

嗡鸣的声源仿佛也被拉近了些许。

像是……有东西在贴近屏蔽室外部墙面,引发了某种能量场微弱的干涉?

他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冰冷感爬上脊椎。

屏蔽。

他们还在监听。

在用更高阶的手段渗透这间“庇护所”的屏障!

思绪在冰冷的绝壁上飞转。刚才脚踝剧痛瞬间被外置传感器捕捉到了?定位了他的痛苦源?

现在正在外部进行更精密的“物理场”干扰试探?试图再次激发类似的现象?或者更狠——用外力模拟那个“L7-ε”坐标的残留波动,反向共振他脚踝的那个介质链接点?像一根无形的针,要扎穿他最后一点秘密?

寒意彻骨。比屏蔽室的冰冷更深。

那点蓝色的凝胶……成了锁在他脚踝上的致命定位信标?!

必须……处理掉!

陆沉蜷起身体,右手带着近乎粗暴的力度,狠狠抓向左腿脚踝内侧!指尖抠向那个凝胶点!皮肤被指甲刮过的瞬间带来清晰的痛感!

但就在指尖皮肤接触到凝胶边缘的冰凉粘稠感的刹那!

嗡!!!

屏蔽室大门内侧与墙壁连接处的缝隙里!

一道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蓝色光丝!如同从墙缝里爬出的剧毒蜈蚣!瞬间亮起!仅仅持续了亿万分之一秒!

快得陆沉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

那道蓝丝就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精准抹去般!瞬间熄灭!

仿佛从未存在!

但这足以让陆沉的心脏停止跳动一秒!

什么东西?!

超高精度、瞬间启动又瞬间隐去的能量场探针?!

在扫描他刚才接触脚踝的……动作频率?!!!还是……那一点凝胶残留物的瞬时状态波动?!

完了!

一种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血液!

他们捕捉到了接触的瞬间!或者说……那点微弱的接触点电磁脉冲……被外面的精密探测器捕捉到了?

就像在绝对黑暗中,哪怕一粒灰尘掉落,声波探测阵列也能定位!

他刚才处理凝胶的动作……反而成了确认位置和性质的活靶子!

确认了脚踝那点蓝色物质,就是引发“异常现象”的媒介源!

屏蔽室正对面那堵纯黑色的墙壁!

毫无征兆地!

无声地向上滑开了!!!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墙面!

是一面巨大的、占据整面墙的单向全息观察屏!此刻正冰冷地映出外面环形监视大厅的景象!

环形大厅中心是巨大的、悬停在半空的、无数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环绕的三维立体影像!

影像的核心——

正是赤裸脚踝上那点被特意放大了数百倍的蓝色凝胶附着区域的超级显微三维图谱!!!

每一个凸起!每一个晶格杂质的嵌入角度!甚至凝胶内部缓慢扩散的微弱生物质污染粒子痕迹!

都被冰冷的数据流条条标注!计算!推演!

图谱旁边,一个放大的立体坐标系正在飞速构建——赫然是他脚踝的三维骨骼模型!而那点蓝色的凝胶物质,被精确地标记在坐标系的一个物理点上!!!

三维图谱旁边!冰冷的虚拟屏上!一行极其清晰的数据流飞快滚动:

**【物质样本特征(脚踝附着点):比对分析】

【元素构成:72%常规散热冷却有机硅凝胶体】

【异质掺入粒子分布(关键锁定目标):5%亚空间粒子悬浮尘埃残余——相位特征码L7匹配度:89.7%】

【7%高维晶格催化合金碎屑残留——与审讯室提取碎片同位素分布——相位特征码……尘星设备残余核心构件——匹配度:97.3%】

【……16%为未知有机/无机混合残留,推断来源于宿主皮肤及外部污染物……】**

三维图谱核心那点蓝色的凝胶,如同被放置在解剖台上的活体标本!它内部那些几乎无法分辨的微小杂质被冰冷的算法标记、连接、构建成一张不断完善的“尘埃地图”!指向它可能的来源——那艘深空打捞机甲“砾石-IV”,以及与之纠缠的……“尘星”幽灵!

陆沉身体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牙关紧咬,牙龈渗出铁锈味!

他们不仅锁定了凝胶位置!

甚至还解析出了里面沾染的高维晶格催化合金碎屑?!审讯室里张宏生挖走的那几粒灰尘,成了最致命的铁证!将现实中的凝胶残留……和“尘星”设备的核心构件彻底锁链在了一起!

环形观察大厅深处。

控制台前。

那个被标注为“监察长”的身影,站在巨大光幕前。背对观察窗,只能看到一个极其挺拔、如标枪般的身影轮廓,仿佛由冰冷的合金铸造而成。银色的数据流在他周身无声流淌。

一个技术员的声音透过未完全屏蔽的扩音系统传来,清晰地敲打在陆沉紧绷的神经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报告!异常引力场波动!战场坐标:‘L7-ε’!刚才……瞬间消失了?!”

“相位锚定点完全消失!空间褶皱能量场紊乱度上升70%!引力背景噪声淹没阈值!”

“等等……新的引力潮汐锋面?!检测到超高速空间实体……碰撞矢量?!!”

“——信号丢失!!!”

冰魄!

那绝望的撞击!

结束了?!

信号……丢失?!!!

是被空间褶皱彻底吞噬?还是……粉身碎骨?!

陆沉感觉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大脑嗡的一声!视觉边缘瞬间发黑!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的浮木,意识不受控制地向冰冷的黑暗深潭坠落……

屏蔽室地面坚硬的塑胶垫表面,那点从额角滑落、尚未干涸的汗珠,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极其轻微。

嗡——!!!!

屏蔽室内!所有模拟光源!连同头顶那片模拟的虚假星空!

猛地如同承受不了内部压力!

瞬间被点亮到白炽程度!!

下一秒!

毫无预兆地!

如同被绝对真空抽走!

骤然彻底熄灭!!!!!

绝对黑暗!!冰冷!!无声!!

如同被瞬间抛入宇宙坟场的核心!!

比之前更彻底!!更令人窒息的虚无!!

就在这感官被瞬间剥夺的刹那!!

被绝对黑暗包裹的陆沉!

脚踝那点凝胶处!

一股无法形容的!

仿佛将整条右腿都冻僵的!

绝对零度般刺骨的冰冷悸动!

毫无征兆地从接触点!

狠狠扎入神经!!!

贯穿骨髓!!!!

冰冷感!如同冻结生命灵魂的霜寒!瞬间吞噬了脚踝!席卷了神经!!

“呃啊——!!!”

一声破碎的、压抑到极点的嘶鸣冲开他紧咬的牙关!

黑暗里看不见的液体从眼眶瞬间飙出!

身体疯狂地向后蜷缩!蜷缩成胎儿最无助的形态!试图远离那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冰冷源头!

那瞬间的冰冷悸动只持续了比心跳更短的时间!

却如同在他灵魂深处刻下了一道绝对零度的烙印!

黑暗里。

意识被冻僵。

思维被凝固。

只有……

只有“尘星”界面那道冰冷的裂痕!

那行【舰体意识相位坍缩深度待机】的告警旁!

一个微小到几乎忽略的符号微微地、极其艰难地亮起!又瞬间湮灭!

像是一根正在断裂的宇宙坐标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