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前方

无名见狗逃窜之余便心有余悸,定在原地,感到暗处定有埋伏,凝神戒备聆听周围的一切。残阳在此刻间发出了温热的气息,他渐渐拔出剑鞘,剑刃散发出如浓墨般的欢腾气焰,好像等这一天,实在太久了。

风静静地吹着,在顶端枯萎的竹叶缓缓落下,一切都如往常般宁静,无名屏蔽了呼吸,记起了刻在石门上的口诀,深知敌不动,我不动之理。只觉周遭世界天地旋转,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能通过耳朵传入心间,凝气聚神仿佛时间也静止下来,只是这次天旋地转中,他能做到屹立不倒了。

枯叶缓缓滑落中夹着黑色球状暗器,一颗,两颗,无数颗,向他袭来,速度有快有慢,如冰雹般急射而来,只是无名运气间横光一扫全被吸在了剑刃之上,刹那间本欲运气向不知名处折射而去,还是让他于心不忍全部掉在地上。深道此钉有毒,没敢触碰,向黑夜中拱手道:“在下无名,不知因何事得罪了诸位,让你们夜不能寐深夜来访,多有得罪。”

黑暗中的黑衣人没有搭话,“铮铮!”传出一阵拔剑出鞘的声音,黑衣人可能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本想用暗器快速了结性命,好回去交差时,不料他居然能尽数躲避。但出于他们的使命,拔剑必出鞘,出鞘必流血,不是敌死就是己亡。

未待无名反应时,他们便向他袭来,剑招凌厉,毫不留情,每一招都是杀招,在人数上黑衣人有绝对的优势,而众人都是带着必死的之心而来,很快无名便落入了下风,眼看不敌连连后退,或许心间有太多的疑惑,无法令他奋力一战,但在生死关头哪里容得半分仁慈。

※※※

黑夜,是众多影子最喜欢的颜色。

当你踏上这条漫长无垠的道路,请斩断所有羁绊。任务前夕,任何一丝犹豫或猜疑,都足以让你成为最先陨落的那一个。不要被他们所谓的仁义道德所绑架,因为你的生命正在倒计时,比起生存狗屁不是。

只因身为底层之人,我们别无选择。

想要往上爬必须对自己残忍,才能有谈判的余地。有人或许会问,我们有朋友吗?

我想问,这样的朋友,你敢交吗?

一夜未归,等待他们的,将是身首异处,永远从名册上抹去。虽然我们自幼接受严苛的训练,不断总结失败的教训。天下太平时还会进行一对一,或者一对多人的残酷厮杀,刀子拔出的瞬间,总会喝到鲜血,当然有可能是自己的。能睹到敌人挣扎至最后一刻,鲜血淌尽而亡,这是一种莫名的成就与兴奋之源。

我们的情网庞大,但只能找信得过的人传递,否则甘愿烂在肚子里也不能透露半点。或许更多只能相信自己吧!

世间之事,有阴便有阳,我们也不例外。黑影在暗,白影在明,他们负责收集情报,顺带杀一些叛徒或认为该杀的人。

黑影十六岁初涉杀戮,历经十年磨砺,方能由黑转白,享受组织赐予的荣耀与福利。

我们的人至今未归,看来又一次失败了……

※※※

竹林寒光闪闪,独孤易云目光炯炯穿透远方,早已洞悉激斗。少年心事重重,难敌杀人剑招,闭目待毙。电光火石间,独孤易云长剑出鞘,剑身暴涨,光芒四射,横亘于少年之前,余力震退六人,剑入地壳,声势惊人。才腾空来到他们身前,速度极快转眼而至。本想问清缘由,在助正道一方都是手到擒来之事,不料黑衣人竟自刎倒下,不给任何询问的机会。无名手中的残阳古剑泛起红光产生巨大吸力将六人喉间的鲜血形成六道血路在空中凝聚奔入剑尖之中,让独孤易云深感疑惑,一时竟分不清是敌是友。

他阅历丰富,一眼便识得此剑为邪物,对少年心生杀意。心中或有懊悔,欲置身事外,不料黑衣人偏激至此,令他深感遗憾。但觉少年本性善良,此物并未渗入心性,劝诫道:“少侠与此邪物同流合污,怕不是正道中人吧!”

无名见片刻间六人的鲜血便被吸入了剑刃之中,他望着剑刃,心中惊疑不定,那剑刃竟无丝毫湿润,亦无半点血腥,而那六具干瘪的身躯赫然在目。对眼前一幕也是头一回见,但若仅凭此便断定其为邪物,他心中颇为不服,反问道:“世间万物,何为正?何为邪?”

这是困扰所有人的问题,因为至今还未完全定义正与邪的意义,这正是独孤易云浪迹江湖想要完成的宏愿,但想到在此停留太久,一来对死者不敬瘆得慌,二来怕对此少年不利,向山峰望去,道:“借一步说话。”

独孤易云运气收回地上巨大的剑,只见它瞬间变小,回到了背上的鞘中。当先向山谷林中走去,无名收回剑鞘,心久久未能平静,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山巅大树下,坐了起来。

远山如黛,细雨如织,雨声与虫鸣交织成曲,宛如一幅生动的山水画卷铺展于眼前。

独孤易云一生浪迹天涯,阅人无数,对眼前这位涉世未深的少年颇有疑惑,若当时若不是他出手相助,便会命丧于此。但现在救了他若不听劝诫,倘若邪物侵入心智,不知多少无辜的生命因此丧生。好不容易激起的话题,可不能就此打住,反问道:“依你之见,何为正何为邪?”

无名并未多想,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也许这只是普通人所谓的正道,独孤易云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轻“哦”一声,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并未满意,自古知己难寻何况他还是一个无知少年,长叹一声道:“你刚才闭上双眼任人宰割,心中可有怨恨?”

在竹林中,巨剑散发的辉光映照下,无名看清了这位约莫五十岁上下,气质超凡脱俗,犹如仙人下凡的老者,心中顿时明了,连忙弯腰拱手,感激道:“无名感激前辈的救命之恩,犹如再生父母。”

独孤易云浅笑道:“老夫并不奢望你的一句感谢,实乃担心就此别过,你被邪物扰其心智他日屠杀无辜生灵,而痛恨今日搭救之功啊!”

无名深信师父光明磊落,断不会为非作歹,自己虽本领低微,但亦知善恶分明,遂道:“前辈请放宽心,若真有那一日,我必如林间黑衣人一般,自食恶果。”

独孤易云才稍有心宽,本想再次劝诫他,但觉此人心性固执,多说无益,犹如利剑,可以杀人,同时也可救人,如今的担心还是有些多余。

在黑暗里这一夜很是漫长,天空犹在树梢,看不得很远的地方,一道道光晕划过夜空,他们多为前途开始了一天的奔忙。

无名突感自己很是渺小,如果有一天不在了,这世界依然是这么的漂亮吧!随即传来一阵“咕咕”声,饥饿难耐的他,满心期盼着能有不幸者落入陷阱,成为他们果腹之物。

在攀谈中天空在不知不觉中亮了一点,可以看清山麓下的民房,以及山巅交汇处汇聚的浓雾,如果没猜错的话山麓下应该会有一条河流,但无名现为习得腾空之术,也只是看看也能感到一丝安慰。

当虫鸣声消退后,耳边响起了鸟鸣声,依然是不绝于耳,天空再一次打开了亮度,依然在不知不觉中,能够看清小山堡茂密的丛林。

谈话中脖子处传来一阵微凉的寒意,心间自然明白这时无意闯入的雨滴,由于细雨蒙蒙两人都没有匆忙赶路的意思,生起了一炉柴火,聊得甚欢;但至今还未出现糊涂虫甘愿让他们果腹的。

但他们同时江湖中人,有时忙于赶路,三五几天不进食也是常有的事。可见他们的体质与毅力绝非常人所比。

万众期待的天空他亮了,但在雨天还是有些朦胧,唯一能够证明的是林间出现了胆大的鸟在不远处飞过,但太瘦小的缘故,让他们同时没了兴趣。

无名的心间出现了一个疑惑,如果再出现一只兔子,还会手下留情吗?如果是一个人,他肯定会放过,但两个人他就没有必要装仁慈了。耳边的雨声大了起来,兔子大抵已躲入巢穴,免受风雨侵扰,亦不会成为他们腹中之物。

无名的心间还是会停留在刚才刀光剑影中,自己犹如砧上鱼肉,无助且绝望,曾无数次幻想能够用如烟的法宝逃离此境,却终归只是空想。若真命丧于此,心中最牵挂的莫过于如烟与萧玉,又念及双亲是否安康,诸多谜团未解,心中更是五味杂陈。然自知实力尚浅,诸多谜团还是莫要揭开为妙,以免累及家人,自己却束手无策。

现在才明白强大不是一味屠杀,而是能够给家人一个避风的港湾。在强敌面前能够不战而退,说的话才有人愿意去听。

独孤易云心情大快,在雨中喝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苍天之所以公平,是因为他不会为谁而改变,犹如现在大雨润泽万物。当然在雨中的人好像不需要这场雨,鸟鸣声也安静下来,只有哗哗的雨声。

片刻间柴火被淋熄灭了,袅烟也消散了,在林间避雨处越来越窄,虽不及雨中来得这般直接,但一颗颗飘落下来零碎雨滴,滴在身上还是有些寒意。

独孤易云见他曲着身子躲在大树下,依稀的雨滴还不是打湿了衣裳,笑道:“年纪轻轻,咋个没有与天斗,其乐无穷的气势来。”

无名步至其前,沐浴于涤荡罪恶之雨中,心想若向前辈探问身世,或有所获,遂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独孤易云自我介绍一番,道:“待雨停后,我们就此别过,虚名而已,不足挂齿。”

无名再次拱手,诚挚道:“感激易前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叩首以谢,他日若有所成,必当厚报。”

独孤易云双手将无名扶起,道:“修道中人不问江湖琐事,盼日后能秉持心性,不残害生灵,就是助我莫大的功德。”

无名拱手道:“谨遵前辈教诲。”

独孤易云这才放心下来,但无名心间诸多疑惑涌上心头,道:“前辈可了解洪川的身世吗?。”

独孤易云皱眉道:“老城主做的荒唐事,这么大的事情孤注一掷在小辈身上,何况还是外姓人,我倒无所谓,但其他人岂会善罢甘休。”

无名从他的话中大概知晓了一些线索,可见他的心还是挺仁慈看得开的,本想向他坦白,想到自己现乃陌生面孔说来很难让人信服,况且关于之前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怕自己都很难相信,又怕因此受到牵连,还是没告知他真正的身份,只得装模作样点了点头。

独孤易云眼一瞥,道:“怎么?你因此被刺杀?”

无名点了点头,道:“洪川乃我的好兄弟,就这样不明不白没了音讯,可惜我本领低微,不能为他报仇!”

独孤易云怒道:“这群疯子,宁可错杀绝不漏杀,如此草菅人命,可否把我放在眼里。”说话间脸涨得通红,头上也泛起了层层白烟,继续道:“年轻气盛讲点义气固然是好,但无权无势,本领低微还是要隐于江湖强化自身才是。这件事牵连众多利益,远不止你想得如此简单,你还是少打听为妙。”

雨渐渐停了下来,独孤易云本想就此离去,但还是对少年手中的剑心有余悸,但出于礼貌,淡淡道:“老夫想要探访你手中的剑,不知你意下如何?”

无名双手将残阳奉上,弯腰道:“荣幸之至。”

独孤易云运气间轻轻拿起了古剑,只见它通体发黑,拔出了剑鞘,剑刃依然是玄黑之色点头道:“此剑名为残阳,它的上一任主人将此剑血祭,用于对抗天魔教主,残阳如血杀红半边天,所以我才因此担忧起来。”顿了顿道:“如能摒弃此剑的煞气,无不是一件旷世奇兵,想必能相赠于你的绝非等闲之辈,同时寄予重大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