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家对女儿不错,后宅也和谐,虞雪洇回娘家的第二天,便跟异母弟崔涤学上飞镖了。
在府中虽然吃穿不愁,但她始终有一件心事。
那就是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到寺庙去给观音菩萨上柱香,请观音菩萨转告原主,自己已经安葬好了麟儿。
当然,她肯定不会把这个想法原封不动的说出来。
她是在润色了一番后,以一个母亲想给自己逝去的孩子祈福为由,请求到寺庙进香的。
郑姨娘听见了也没有阻拦,只嘱咐她要注意安全,便让人备好了马车。
出门、进香一切顺利,唯独回来的时候不太顺利。
尽管是在车厢内,但虞雪洇依旧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虞雪洇刚想伸出头看看怎么回事,就听见车厢外的丫鬟秀景惊呼一声:“你怎么回事?到底会不会骑马?”
坐于马上的仆人勒住了缰绳,他没好气儿地说:“你耳朵聋了?”
秀景毫不客气地回怼:“你耳朵才聋了呢,我在问你的话,你会不会骑马?没看到我在前面走着啊?”
仆人回头看了看,而后对马下的秀景冷声道:“只要耳朵没聋的人听见声音都会让,好了,我没时间跟你闲扯了,我家主人在后面,速速闪开。”
如果是寻常的脸皮薄的小姑娘被仆人这么说,肯定会默默离去,然后到一边窝囊的落泪。
但是秀景不一样,她就这么展开臂膀拦在了马前,无比硬气地说:“我偏不让,我倒是要看看你家主人是谁,把你惯的这样无礼!”
仆人面色阴沉的都能滴出墨来了,他从腰间抽出鞭子,然后一鞭抽在了秀景的身上,口中干不干净地:“给脸不要的烂货。”
这一下虞雪洇可在轿子里坐不住了,虽然她也有点怕被鞭子抽,但是终究不忍心,让秀景这个每天伺候自己的丫鬟独自面对一切。
她放下了轿帘后深吸一口气,走下轿子大喊道:“放肆,这是谁家的规矩?”
说着,虞雪洇三步并两步走到了秀景的身前,将她护至身后。
仆人固然嚣张,但也不是个痴傻的,他敢抽秀景只因为看秀景是奴才打扮。
但虞雪洇这种穿金戴银,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正妻的,他是万万不敢下手的。
转眼间,那仆人的主人也到了。
虞雪洇一看,他主人的牌面还真不小,光是乘的轿子就是八人抬的呢。
只听轿子里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女声:“兴光,我让你开路,你给我看的是什么?”
那叫兴光的仆人立刻从马背上下了来,他走到轿子旁低声道:“奶奶,我遇见了些麻烦,有一个奶奶和她的丫鬟不愿意让路呢。”
“哦?有趣。”说完,那女人直接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虞雪洇第一眼便注意到了她的肚子,看起来至少有五个月了。
在看见女人是孕妇的那一刻,虞雪洇头都大了。
她心说万一一会儿她俩吵起来,女人假装动了胎气,那可够她喝一壶的了。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虞雪洇身后的秀景认出了面前女人的身份,她轻声提醒虞雪洇:“主子,那个人好像是吏部尚书张大人身边的妾室……”
虽然虞雪洇不知道这个张大人叫什么名字,但“吏部尚书“这四个字,已经让他叫什么变的不重要了。
就在虞雪洇盘算自己所在的崔家,到底是不是张家的对手时,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虞雪洇下意识的回转过头,眸光穿过逐渐散开的缝隙,只见一抹绛紫色在人群中愈发显眼。
待那身影渐渐清晰,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是李隆基。
他今日身着一件绛紫色长袍,那袍子乃是地方上等的绸缎造就,质地柔滑如丝,光泽隐隐。
不光如此,他的袍身剪裁的也极为合体,完美的勾勒出了他挺拔修长的身姿。
虽然李隆基到目前为止没动过虞雪洇一根手指头,但她对李隆基始终抱有一种畏惧,或许是她知道李隆基将来会成为一国之君吧。
李隆基只用余光瞥了虞雪洇一眼,便将目光放在了女人那隆起的肚子上。
他似笑非笑道:“韦图南,大着肚子还纵容仆人伤人,你是一点也没打算给自己腹中的孩子积福啊。”
韦图南在看到李隆基的那一瞬间,便在心中高呼了一声冤家路窄。
早知道李隆基在这附近,她就不下轿子了。
吏部尚书张嘉福的妾室的这个名头对别人来说或许有用。
但对李隆基不光一点用都没有,甚至可以说是火上浇油了。
韦图南尴尬一笑:“原来是临淄王呀,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了。”
话音落,她就是一个迅速的转身。
李隆基看着韦图南慌里慌张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只需他一个眼神,埋伏在人群中的四个暗卫立刻窜了出来,将韦图南给团团围住。
李隆基向她逼近,冷言问:“我让你走了么?”
韦图南看了看几个挡在她身前高大的男人,深知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她大脑飞速的转动,纵然知道自己在群众里面人缘并不好,但也只能以此向李隆基施压了。
只看她将手摸向了自己的孩子肚子,强装镇定道:“临淄王,我希望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在这么个场合刁难我个身怀六甲之人,是要被人唾弃的。”
李隆基好像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韦图南,你说这话也不嫌害臊。”
语毕,李隆基摆了摆手,示意四位暗卫散开。
他径直朝韦图南走了过去,看着韦图南的小腹,轻声细语的说道:“孩子,是这样,你父母做了坏事所以报应到了你的身上,这叫一报还一报,你来错地方了,抓紧时间投胎去吧。”
话音落,韦图南突然感到后背有一股凉风,但她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那弓箭就这么毫无留情的扎在了她的后背,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直接将她摔了个狗啃食。
不用想,也知道这弓箭手是李隆基安排的。
她疼的青筋暴起,在两个仆人的搀扶下,才勉强的站起了身,她用沙哑的声音道:“李隆基,如果这个孩子没了,我家那个是不会放过你的。”
李隆基面无惧色,他笑眯眯地说:“我既然做了,就不怕张嘉褔来找我,其实我正愁抓不到他这个人呢,如果他能主动来找我,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不介意把他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送上西天。”
其实李隆基这么恨韦图南,不只是因为他的男人张家褔,在当今天子李显面前诬蔑李旦有意谋反。
还有一条就是,他本身就跟韦图南一家有着杀母之仇。
在武周时期,一个叫韦团儿的户婢因引诱李旦被拒,又遭到其女人的嘲笑,便心怀怨怼,到武曌面前诬告她们诅咒婆婆。
武曌大怒,在大年初二杀死了四个儿媳,她们分别是刘氏、窦氏、唐氏、崔氏。
窦氏不是别人,正是李隆基的亲生母亲。
那年李隆基年仅八岁。
而韦图南,就是心术不正的韦团儿的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