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河

炽烈的正午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龟裂的泥土缝隙里,隐约可见半截被污泥包裹的森森白骨。用于灌溉的河流早已面目全非,乌黑粘稠的水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像一条溃烂的伤口蜿蜒在死寂的村庄边缘。

河流上游,一道冰冷坚固的石坝如同贪婪的巨口,将原本就不丰沛的水流硬生生撕扯成三道:

最清澈、也是最小的一股水流,被引向光洁(至少相对而言)的石板沟渠,笔直地流向村庄中心那座高高耸立、刷着刺眼白垩的教堂。沟渠旁,一块歪斜的旧石碑上,刻着一个粗糙的圣杯符号,在污浊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讽刺。

最大的一股,裹挟着浑浊的泥浆、沙砾和挣扎的甲虫,轰鸣着涌入一条用厚重木板和冰冷铁箍加固的宽大沟渠。这条沟渠如同帝国的血管,直通村庄边缘被木栅栏围起来的方形石砌税水站。那里,滴血权杖的旗帜猎猎作响,旁边停着带有巨大水箱和复杂齿轮泵的马车——帝国的“税水”收集点。几名穿着镶边制服的税吏正懒洋洋地监督着。

经过层层盘剥,留给村民的,只剩下从石坝最下方渗出的、一股散发着恶臭的涓涓细流。这根本算不上水流,更像是粘稠的、混合着腐烂物和不明沉淀物的黑绿色泥浆,艰难地淌进一条几乎被垃圾和淤泥堵塞的土沟。水面漂浮着肿胀的死鼠、烂菜叶和其他难以名状的污秽。

就在这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秽水沟旁,

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笼紧挨着恶臭的土沟。笼内,几个枯槁的身影蜷缩着,身边放着空空的水桶。一个老妇人手臂上的皮松垮地垂着,清晰烙着一个猩红的、边缘溃烂的“欠”字烙印——拖欠血税的永恒印记。她旁边,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脚踝上套着磨损的皮圈,眼神空洞地望着笼外的污水。笼边的破木牌上,用歪扭却冰冷的大字写着:“拖欠税款者,还清前为役,还清后抽髓示众。”

一个年轻的妇人跪在秽水沟边,麻木地搓洗着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衣。她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蛛网般蔓延的幽蓝色纹路,肘关节异常肿大、僵硬,如同包裹着一层淡蓝色的冰晶。每一次她将肿胀发蓝的手指浸入那污浊的黑水中,皮肤下的蓝纹就如同活物般剧烈地搏动一下,向上侵蚀了一分。她无视了身旁漂浮的死鼠,仿佛这缓慢的晶化吞噬已是生活的一部分。

村口,一个铁税吏用破喇叭扯着嗓子嘶吼:“帝国老爷开恩!今日‘秽水份额’开售!一桶五个铜钉!先到先得,晚了就喝泥汤等死吧!”看守水车的士兵狞笑着拧开连接秽水沟的一个小阀门,一股略多些的恶臭黑水混着泡沫涌入旁边一个同样肮脏的木桶。几个面如死灰的村民,攥着几枚磨得发亮的铜币,眼神空洞地朝木桶挪去,仿佛走向的是另一个刑场。

教堂的门廊下,阴影仿佛比别处更浓重。布兰德神父身着洗得发白却依旧透着僵挺的粗布牧袍,手握一个简陋的木刻荆棘圣徽。他浑浊的老眼扫视着河边这地狱般的图景,脸上没有悲悯,只有一种审视牲口般的漠然,以及一丝深藏眼底、对局势失控的焦虑。他身后,几名修士如同石像般沉默。

白站在稍远处的阴影里,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船沉重。

空气中弥漫的恶臭——腐败的垃圾、牲畜的臊臭、污水的腥臊、还有那如同铁锈混着陈年脓血的、深入骨髓的“人牲”气息——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感官。更汹涌的,是那几乎凝成实质的绝望、恐惧与麻木的怨念!这些强烈的负面情绪如同最甜美的毒药,疯狂地刺激着他亚空恶神的毁灭本能,右臂的幽界坍缩器官在血肉下兴奋地鼓胀、脉动,发出无声的尖啸,渴望着将这一切碾碎、吞噬!

【警告:环境负面能量浓度激增!侵蚀度+1.37%当前侵蚀度:17.4%!】

视网膜上跳动的猩红数字如同一盆冰水浇下。力量!他渴望力量!但此刻暴露,引来此界神明的注视,无疑是自寻死路。

‘硬碰硬是蠢货的行径…苦难…是支点…教会…才是钥匙…’一个冰冷而充满算计的念头强行压下了沸腾的杀欲。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河边的惨状,最终定格在晶化妇人痛苦的手臂和门廊阴影下那个握着荆棘圣徽的老神父。

计划瞬间成型。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这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调动起属于“黄昏法师”的力量。并非攻击,而是精细的操控——他先是对自身施加了【沉重诅咒】,肌肉传来真实的疲惫和迟滞感。接着,他极其小心地引导着一丝纯净的、带着微弱暖意的黄昏能量,覆盖在右臂那些排列成荆棘冠冕状的漆黑鳞片上,让它们在昏暗光线下流转起一层几不可察、却纯净柔和的银辉——模仿着传说中“圣痕”显现的微光。

伪装完成。他调整姿态,让步伐变得沉重、踉跄,仿佛一个历经磨难、力量将尽却依旧挺直脊梁的战士。他不再停留于阴影,迈着“虚弱”却坚定的步伐,径直走向河边那个正被晶尘缓慢吞噬的年轻妇人。

(要写论文了,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