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无声的交易

太阳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透晨雾，驱散了林间的寒意。

陈卫国不紧不慢地吃完了自己的早餐。他没有去看许大茂离去的方向，而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这头巨大的战利品上。他用剥皮刀，非常专业地将野猪的内脏先行取出，用带来的油纸和麻布分门别类包好。这不仅能减轻重量，也能防止内脏的异味过早污染整块猪肉。

他知道，许大茂一定会拼了命地完成他交代的任务。恐惧是最好的鞭策，而一个被握住了致命把柄的人，会爆发出远超平时的潜力。

果然，不到二十分钟，一阵拖拉机的“突突”声由远及近。

许大茂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一辆手扶拖拉机，开车的师傅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正一脸不耐烦地探头张望。

“卫……卫国哥，车……车来了！”许大茂喘着粗气，脸上又是泥又是汗，但眼神里却带着一丝邀功的期盼。

陈卫国站起身，朝那位司机师傅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淳朴和感激：“师傅，真是太谢谢您了！我这……我弟弟他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一句“我弟弟”，让许大茂浑身一颤，随即低下头，不敢反驳。他明白，陈卫国这是在外面给他俩定下了新的“身份”。

司机师傅看到地上那头巨大的野猪，眼睛都直了：“我的乖乖！这么大的家伙！你们哥俩可真行啊！”

“运气好，运气好。”陈卫国憨厚地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两根大前门香烟递了过去，“师傅，抽根烟。能不能麻烦您把我们和这家伙捎回城里？我给您五毛钱油钱，再给您割两斤肉，您看行不？”

在这个年代，钱和肉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司机师傅脸上的不耐烦立刻烟消云散，他接过烟别在耳朵上，爽快地笑道：“成啊！快，搭把手，抬上来！”

三人合力将野猪和内脏抬上拖拉机的后斗。陈卫国扶着自行车，许大茂则灰溜溜地爬上车斗，坐在野猪旁边，一声不敢吭。

拖拉机“突突突”地朝着城里的方向开去。一路上，陈卫国和司机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庄稼收成，聊天气好坏，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进城农家青年。而许大茂，则始终缩在角落里，他越是看着陈卫国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心里就越是发毛。

他意识到，陈卫国最可怕的地方，不是那一箭毙命的恐怖武力，也不是那神鬼莫测的手段，而是他能在“魔鬼”和“绵羊”之间无缝切换的本事。这种人，根本不是他能揣测和对抗的。

拖拉机没有直接开到四合院，而是在离采购站不远的一个僻静胡同口停了下来。

陈卫国按照约定付了钱，又割下一块不小的五花肉递给司机师傅。司机师傅千恩万谢地走了。

胡同里只剩下陈卫国和许大茂，以及那头令人瞩目的野猪。

“接下来怎么办？”许大茂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请示的意味。

“你，去找个板车来。”陈卫国平静地吩咐，“然后，去采购站，找刘哥。你就说，陈卫国有大家伙到了，让他找个方便的地方看货。”

“我……我去找刘哥？”许大茂有些迟疑，他放映员的身份，在采购站那一带也算半个熟脸。

陈卫国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去，比我去更合适。你是放映员，认识的人多，路子广，帮我这个‘乡下弟弟’跑跑腿，谁都不会怀疑。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明面上的‘渠道’。以后，你负责出面，我负责出货。”

许大茂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种捆绑，更是一种“保护”。陈卫国将他推到了台前，让他来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这样一来，陈卫国自己就能彻底隐于幕后，避免了所有抛头露面的风险。而他许大茂，只要办好了事，就能从这危险的秘密中分到一杯羹，成为利益的共同体。办不好，或者敢有二心，那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

这是一场阳谋，他没有拒绝的资格，更没有拒绝的胆量。

“我明白了，卫国哥。”许大茂的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化为了顺从，“我这就去办。”

看着许大茂匆匆离去的背影，陈卫国嘴角微微上扬。

他不需要一个时刻提防的敌人，更不需要一个只会摇尾乞怜的奴才。他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所用，能帮他处理琐事，能成为他与这个世界之间那道“防火墙”的棋子。

许大茂，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精明、虚荣、好面子，在城里三教九流都有接触，由他出面，远比自己这个“生面孔”要自然得多。

很快，许大茂推着一辆板车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脸惊喜和不敢置信的采购站老刘。

老刘看到板车上那头完整的野猪时，激动地搓着手，绕着猪转了好几圈，嘴里不停地念叨：“好家伙！真是好家伙！小陈兄弟，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他的目光在陈卫国和许大茂之间来回扫视，眼神里充满了探寻。

许大茂立刻上前一步，熟络地给老刘递上一根烟，笑着说：“刘哥，这是我一远房弟弟，乡下来的，有把子力气，就是人老实，不懂城里的规矩。这不，弄到好东西，我这当哥的就寻思着，不能便宜了外人，第一时间就给您送来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他和陈卫国的关系，又捧了老刘，还把自己从一个“跟屁虫”变成了“主事人”。

老刘是人精，瞬间就明白了其中的门道。他哈哈一笑，重重地拍了拍许大茂的肩膀：“许放映员够意思！有你这话，这事就好办了！走，跟我来，我知道轧钢厂的李副主任，最近正为招待的事儿发愁呢！”

一场无声的交易，就在这条僻静的胡同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陈卫国站在板车旁，看着许大茂和老刘热络地商量着价格和渠道，他从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在关键时刻，用一个眼神，或是一个点头，来表示自己的决定。

他像一个幕后的导演，冷静地看着台上的演员们，按照他写好的剧本，上演着一出关于利益、秘密和生存的大戏。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一个单打独斗的猎人。一张以他为中心，以恐惧和利益为纽带的大网，正在悄然织就。而他，将继续低调地隐藏在这张网的背后，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