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番战，羊入虎口

“噔、噔、噔”房门已被“吱呀”一声推开。魏叶的身影闪了进来：“尹大人，可是唤小的？”

一旁的年羹尧见状，眉峰微挑，面上掠过一丝讶异，脱口问道：“咦？你这小厮，如何便知方才唤你？莫非有顺风耳不成？”

“年大人有所不知。此子名唤小叶子，天生一副异禀，双耳极是聪敏。前番在泰安府查办那骇人听闻的万人坑案时，便是他这双耳朵救得十爷性命，立下大功。”

“原来如此，果然天赋异禀，是个人才。十爷福泽深厚，吉人天相。”

尹德不再多言，抬手将魏叶招至近前。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魏叶清秀的脸庞。细细审视着少年光洁的额头、秀挺的鼻梁、略显单薄却线条柔和的唇瓣，以及那双清澈见底、带着几分懵懂的眼睛。

“小叶子，”尹德松开手，正色道，声音低沉而严肃，“方才我与你年大人在此间言语，以你之耳力，想必尽收耳底了吧？”

“是。”

“眼下，有一桩紧要事体，须得托付于你。此事非同小可，其间凶险，或如履薄冰，或似蹈火海，你可敢一试？”

魏叶闻言，猛地挺直了尚显单薄的脊梁，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尹德深深叩首。再抬头时，眼眶微红：

“尹大人！小的这条贱命，是十爷与您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如今您又不辞辛劳，为小的寻访失散多年的姐姐！此等再生之恩，天高地厚，小的便是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

莫说是些许凶险，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只要大人一声令下，小的绝无二话！水里火里，任凭驱使！大人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掷地有声。尹德听在耳中，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俯身，用力将魏叶搀扶起来，重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眼中满是激赏与欣慰。

“好孩子！有你这番话，我心甚慰！”正因你生得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身量未足，眉宇间自有一股女儿般的清秀温婉之气。故而，我思虑再三，欲行一险招——将你乔装改扮，充作女子之身，设法卖入那‘瘦马院’之中！”

“尹爵爷！此虽是你主仆二人之事，下官本不该置喙。然则，兹事体大，关乎人命！恕下官直言，此计未免太过行险！”年羹尧道。

“那等地方，鸨母皆是积年老狐，阅人无数，手段狠辣，绝非良善！若被他识破你男儿真身。”年羹尧顿了顿，“莫说等不到我等前去搭救，只怕顷刻之间，便会遭了毒手！到那时，尸沉河底，骨埋荒郊，连个囫囵尸首都未必寻得回来！”

“年大人所言甚是，小叶子，此计凶险异常，九死一生！绝非儿戏！是进是退，你务必思量清楚，不可有半分勉强！”

“尹大人，年大人！二位大人不必再劝！小的心意已决，我去！万一老天开眼，小的在里头，能寻着姐姐的一点蛛丝马迹呢？”

尹德欣慰点头随后转向年羹尧道：“年大人，依你之前所查，那些不成气候的小小瘦马院，想必已被扫荡殆尽了吧？”

“没错。如今这扬州地面上，瘦马院仅剩三家。说来这三家，名头各异，实则同气连枝，幕后皆由一人掌控。此人姓曹，单名一个‘霖’字。”

他话语一顿，神色变得异常肃穆：“这曹家，非同小可！乃是盘踞江南百年的豪族巨擘！其族中子弟，出过江宁织造、扬州知府、江苏按察使，乃至封疆巡抚！

更了不得的是，曹家老太爷，乃是已故孝庄文太皇太后驾前的心腹包衣奴才！莫说扬州城，便是放眼整个江南三省，官场商海，黑白两道，谁敢不给曹家三分薄面？谁敢动他曹家一根汗毛？！”

尹德听的一时心惊，他本以为这瘦马院又是那盐商和官员勾结搞出来的，可没想到这牵扯的越来越深了。

不过这也能说的通，萨布素和刘义口中天潢贵胄的事情。如果仅仅是那四五品的官，还真达不到那个层次。

“爵爷，依你之见，如何方能将这‘女装’的小叶子，‘顺理成章’地送入那曹家的‘瘦马院’？”

“年大人请看，放眼这扬州城，还有何人能比我尹德，更像一个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急需卖儿卖女以求活命的‘难民’？”

“啊！”年羹尧做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爵爷计划的如此之深，下官着实佩服！”

“你！”面对年羹尧的嘲讽，尹德没有发作，暂且忍了下来。

“好了！事不宜迟！小叶子，你且回去好生歇息，养足精神。”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

魏叶的房门被轻轻叩响。尹德重金延请的城中顶尖妆梳匠人，已在房内忙碌了半个时辰有余。当房门再次开启，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缓缓步出时，等候在外的尹德，双眼骤然瞪得滚圆，嘴巴微张，竟是看得痴了！

只见眼前人儿：

一头如墨青丝，不再梳作男儿长辫，而是被巧手盘起一个简单却极衬脸型的慵懒发髻，斜斜簪了一支素银簪子，几缕碎发自然垂落鬓边，更衬得那鹅蛋脸儿莹白如玉，光洁饱满。

尹德无法想象，魏叶一个男孩打扮成女性都如此可人，那她的姐姐无法想象会多美。

他定了定神，收敛起满心震撼，再次将魏叶唤至僻静处。

“小叶子，听真了。此去龙潭，非同儿戏！一旦入得那院门，你便须与众多女子同室而居，同席而食，朝夕相对！切记！切记！有三件事，万不可露了马脚！”

“其一，行止坐卧，务要模仿女子形态，不可大步流星，不可高声喧哗。”

“其二，凡沐浴、更衣、如厕等私密之事，务必慎之又慎！”

“其三，你被买入院中之后，年大人会亲自带人，于暗处昼夜盯守，策应于你。我也会设法与你互通消息，若听到院墙之外，传来鹧鸪鸟鸣，正好三声！那便是我到了！此乃联络暗号，切莫忘怀！”

魏叶屏息凝神，将这三声鹧鸪鸣牢牢刻印心底，郑重应道：“是！三声鹧鸪！小叶子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尹德深深地看了魏叶一眼，他不再多言，只是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轻轻握住了魏叶那因紧张而微凉的手腕。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