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萨提亚流派的理论知识我就不赘述了,相信你已经有所涉猎,若你感兴趣的话,校图书馆里有好几本相关的论述藏书,我初学时看过,受益匪浅,建议你可以去借阅,书名我稍后会整理单独发你。关于治疗方面,我个人觉得最关键的在于两点,一是自我认知,二是自我分化。
基础疗法——认知行为疗法中,我认为首要的是患者能正确认知自己的行为及行为背后的思维逻辑。这一点对许多心理疾病的治疗都是相通的。只有当患者开始学会自我反思,正确认识到自己某些行为和这些行为背后的思维模式其实都是属于心理疾病的一种外在表现形式,我们的治疗才能往积极的方向正式迈步。就像通俗所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患者如果永远逃避装睡,那么无论我们在旁边做多少努力,收效都十分微弱。而只有当患者愿意直面自己的问题,愿意承认这是一个需要去解决掉的问题的时候,我们的治疗才能取得进展。这里引申一个题外话,在现实的实践中,面对主动上门就医的患者,我们的工作压力往往相对轻松一些,而那些被家人生拉硬拽过来接受治疗的患者,才是真正最让我们头疼的。这一点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会有切身体会,可以验证一下。
其次,是帮助患者提高自我分化的能力。讨好型人格的患者往往自我价值感低下,缺乏将自我独立于他人之外的能力,缺乏自我认同,常常依赖于迎合他人以获取他人的认同。我们需要帮助患者区分个人感受与他人感受,把以往事事以他人感受为先的行为模式修正,学会建立正确的自我价值观,聆听自我的内心世界,达成自洽,先做自己的朋友,然后再去做他人的朋友,鼓励患者逐步尝试对违背自我意愿的事情勇敢说不。
以上寥寥数语,实施起来需要针对病患各自的情况和状态随时进行调整,现阶段你还未必能完全理解,等以后临床实习的时候想必会有更深的体会。
有任何疑问,欢迎继续私信与我交流。”
路微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脑海里都是几个小时前在墙角下的画面,心里一团乱麻在交战。听到电脑传来一声蜂鸣,干脆掀开床帘爬了下去。
Goofy的回复简要扼明,路微反反复复读了几遍,一字一句斟酌着。随着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路微暗暗下定了决心。
次日早晨,路微请假没有去兼职,精心打扮了一番。
坐在去往机场的大巴车上,两个人都默契地任由沉默蔓延,彼此心中都翻涌着许多话,到了嘴边却又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路微一直侧头望着窗外,玻璃窗上凝结出一圈水雾,模糊了窗外匆匆后移的高楼和树影。路微却无心于窗外的风景,她放在身前背包上那白皙修长的手不自觉地握着拳,手背上透出若隐若现的青紫色血管。
一只带着明显温差的大手从路微手腕滑落掌心,手掌上的薄茧粗粝地摩擦而过,把她原本按在手心的手指抻开,无声占据了指间的缝隙,在十指交握之间霸道地传递着他炽热的温度。
登机口前,高扬轻轻拉过沉默了一路的女孩,把她圈禁在自己的双臂之间,正犹豫不决该怎么开口解释,却听到女孩深呼吸一口,踮起了脚尖凑到他耳边,几乎是用气声说着:“高扬,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但是……我不想发展那么快……我……就是有点害怕……你能再等一等我吗?”
面对女孩突如其来的第一次的主动表白,高扬脑海里只剩下“喜欢你”三个字反复回放,他扬起唇角收紧了双臂。
登机口门前的长队已经行进到了末尾,高扬低头贴着路微耳边轻声叮咛,“好好吃饭,注意安全,我可是会每天给你打视频突击检查的,我会争取早点回来陪你,乖乖等我。还有,我也喜欢你。”在路微额头上留下浅浅一吻后,高扬跟随着队尾走进了登机口。
心头大石终于落下,只留下满心的甜蜜,路微开始期待下次再来机场接机的那一刻。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时间,兼职之外的闲暇时间,都被路微填充得满满当当。
她开始追更师兄Goofy的站内交流贴,虽然还缺乏砌楼公开交流的勇气,却不妨碍她积极发私信去“骚扰”楼主。
路微开始学着做自我解析。从童年开始,回忆着自己的日常行为和接人待物的习惯,对照师兄文中提到的各种心理学理论和一些患者行为解析,她学着陈老师之前耐心为自己分析的样子,试着理性抽离出来,把自己当做是一个陌生的患者,分析每一个行为习惯背后的形成原因,和可能的治疗方案。由于专业知识和经验都还比较匮乏,这个过程经常遭遇卡顿,进行得非常缓慢。路微会把所思所想以案例的形式整理出来发给师兄,提出自己无法解决的疑难。
在这个过程中,路微给自己设置了闹钟,每次不超过四十分钟,闹钟一响,就一定要把自己抽离回来,不能让自己淹没在那些悲观黑暗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而闹钟的铃声,是和高扬视频聊天的时候,她偷偷录下来的他的声音。作为情绪调节良药,路微经常会上网找各种俏皮可爱的撒娇表情包,然后从中选一个不那么浮夸的,发送给高扬,含蓄委婉地表达着自己的思念。然后兴奋地抱着手机地等待他的回复。
国外的Goofy也逐渐习惯了路微隔三差五的私信。每个信息他都会耐心的给路微提供力所能及的解答,向她推荐相关的专业书籍,给她积极的鼓励和引导。一开始他也只是觉得这个师妹特别认真好学,对心理学的兴趣比一般的师弟师妹都要浓厚。但随着路微提供的案例分析的进展,Goofy渐渐从这些案例的患者身上拼凑出了同一个身影,与他认识的那个女孩不断交叉重叠,印证了他内心曾经的猜测,也多了一些意外的叹息。但他始终为路微保持着陌生人的安全距离,在她的文字变化里,想象着在互联网的另一端,地球的另一面,那个女孩正在慢慢蜕变,重新长出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