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的竟然是真的！我感觉这一脚比刚才有力多了！”那弟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陆彦。
他此时眼神中的轻视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与佩服。
陆彦微微一笑：“熟能生巧，多加练习，自然会越来越好。”
两人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吸引了不远处那名负责指点其他新弟子的武师注意。
那武师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精悍，目光锐利。
他本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弟子在私下斗殴，正要呵斥，看清了与那弟子交谈的人，这才缓步走了过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弟子见到武师过来，连忙恭敬地行礼：“李助教，这位陆…陆师兄方才指点了我几招，让我受益匪浅。”
李助教的目光落在陆彦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身账房学徒的打扮，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你是账房的陆彦？我记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指点新入门的弟子？”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质询的意味，武馆有武馆的规矩，账房的人，一般是不允许随意干涉演武堂的教学事务的。
陆彦不卑不亢地拱手道：“李助教见谅，在下受王师傅指点，所以前来观摩学习拳法。”
“只是方才恰巧看到这位师弟练习时有些困惑，便斗胆提点了一二，并无他意，若有逾越之处，还望助教海涵。”
李助教闻言，脸色稍缓，他记起来了，之前好像听王师傅提过这件事。
但他依旧带着几分怀疑，目光看向陆彦，开口问道：“你懂得拳法？”
“略知一二。”陆彦谦逊道，“在下平日里也对武学颇感兴趣，拜读过武馆的《基础拳法总要》，对其间的一些内容，也算有些粗浅的理解。”
“《基础拳法总要》？”李助教眉头一挑。“那本拳谱内容虽然基础，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也颇为精深，寻常人即便通读，也未必能真正理解，你既能看出他的问题，想必是下了番苦功的。”
说着，李助教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之意，随口问道：“既然你读过拳谱，那我问你，‘猛虎下山’这一路拳法，其精髓何在？练习时又当注意哪些要点？”
这显然是在考校陆彦了，寻常人即便是看过拳谱，也未必能将所有招式和要点都记得一清二楚。
然而，这对于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陆彦而言，却根本不成问题。
他从容不迫地答道：“启禀李助教，猛虎下山之精要，在于一个势字，势由心生，意在拳先，练习之时……”
陆彦侃侃而谈，将猛虎下山的每一招每一式，从名称到动作要领，再到发力技巧和攻防含义，都说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竟无一处错漏，仿佛那本《基础拳法总要》就刻在他的脑子里一般。
说到精妙之处，他甚至还会补充一些自己对于拳法理解的独到见解，比如如何通过调整呼吸来配合发力，如何利用身体的重心转换来增加招式的威力等等。
李助教听着听着，脸上的随意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与震惊。
陆彦所言，竟比他平日里教导弟子时所讲的还要透彻几分！
“你……你当真只是看了几遍拳谱？”李助教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种理解程度，根本不像是一个初学者的水平，倒像是在拳法上浸淫多年的老手！
陆彦谦逊一笑：“弟子愚钝，只是平日里喜欢琢磨，加上王师傅也曾提点过，让我多去演武堂观摩，今日观摩之后，果然是略有所得。”
他巧妙地将一部分功劳推给了王师傅和观摩的效果。
李助教深吸一口气，看向陆彦的眼神彻底变了，果说之前还只是好奇，那么现在，他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哪里是略有所得？这分明是对基础拳法有着超乎常人的深刻理解！
他沉吟片刻，又接连问了几个关于黑熊探爪和灵猿攀枝的细节问题，陆彦都对答如流，甚至还能举一反三，提出一些独特的见解。
更有甚者，陆彦还根据自己的理解，提出了一些能够更快掌握这些基础拳法诀窍的练习方法，这些诀窍听起来似乎有些天马行空，但仔细一想，却又暗合拳法意境，的确能够帮助初学者更快地找到感觉。
李助教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佩服！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个账房学徒，而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学大师！
甚至其中一些关于发力技巧和呼吸配合的理解，连他自己都未曾想到过！
“天才！这绝对是个武学理论上的天才！”李助教心中激动地吶喊。
他执教多年，见过不少天赋异禀的弟子，但那些人大多是在根骨资质上出色，或是对招式领悟快。
像陆彦这样，仅仅通过阅读拳谱和旁观，便能对武学理论有如此深刻理解，甚至能提出独到见解的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可惜！太可惜了！李助教看着陆彦，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惋惜之情。
这陆彦的年纪，显然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时期，筋骨恐怕早已定型，即便现在开始苦练，成就也极为有限。
否则，以他这份悟性，若是从小培养，将来在武道上的成就，简直不可限量！
“陆彦……”李助教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他本能地起了爱才之心，这样一个理论天才，若是就此埋没在账房之中，实在是暴殄天物！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不行，如此璞玉，绝不能埋没在账房之中！”李助教心中瞬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本就是一个惜才爱才之人，见到陆彦这般惊人的天赋，哪里还按捺得住。
“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先自行练习！”
李助教对自己带队的弟子们大声吩咐，紧接着深深看了陆彦一眼，行色匆匆地朝着演武堂内院走去。
其他弟子纷纷面面相觑，最后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着眼前的陆彦，他们也听到了刚刚两人的对话，知道陆彦绝非是一个账房学徒那么简单。
能够被武馆选中，大都有一颗向武之心，但他们却犹豫着该怎么和陆彦搭话，直到那位被指点的弟子再次开始询问陆彦，众人才一拥而上，纷纷开始问起陆彦练武的诀窍。
陆彦被一众弟子包围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的计划，似乎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接下来，就要看武馆这边是怎么考虑了，到底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还是……对自己这个“理论天才”不屑一顾。
然而，陆彦不知道的是，就在演武堂外不起眼的角落阴影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影已经静静伫立了许久。
那人身着朴素的灰色武袍，面容方正，不怒自威，一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方才陆彦与那名新晋弟子以及李助教之间的对话和互动，他都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看在眼里。
此刻，他的脸上，也同样露出了与李助教如出一辙的震惊与欣赏之色，甚至还多了一丝更为复杂的深思。
“这就是王师傅口中那个聪敏的陆彦吗……有点意思。”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本只是同意这位兢兢业业老人家的请求，前来观察一番，却没想到会撞见如此有趣的一幕。
看来自己武馆的账房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