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三年元月七日，沈清棠的教案本里长出了蘑菇。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了在纸张纤维间蔓延的菌丝。她翻开《生物必修一》课本，发现所有机械解剖图都被手绘修改——心脏位置画着橡实剖面，神经元末端延伸出叶脉纹路。
“这是生物污染。“班长举起正在木质化的机械臂，指缝间钻出嫩绿的新芽，“但系统判定为...良性变异。“
操场边缘，第三代学生们围坐着观察蚂蚁搬家。他们的瞳孔不再是机械摄像头，而是复眼结构的生物晶体。当沈清棠走近时，孩子们同时抬头——
他们的睫毛上凝结着晨露，折射出七彩光晕。
图书馆方向传来“咔嚓“声。那棵数据塔彻底倒塌了，废墟中生长出真实的梧桐幼苗，树干上刻着：
“H-3.0：碳硅共生体“
实验楼的地下室变成了树洞。
沈清棠顺着气生根爬下时，发现超级计算机的外壳已完全木质化。芯片组间缠绕着紫藤，散热口飘出蒲公英种子。主控台变成了树桩年轮，触摸特定环纹会亮起全息投影：
-第一代学生接种青铜疫苗
-第二代机械觉醒的瞬间
-现在第三代孩子们在溪边捕蝶
“记忆需要新的载体。“萧瑾的声音从树顶传来。他的机械骨骼与树干共生，胸腔里跳动着木质心脏，“我们找到了平衡点。“
年轮中心突然渗出树脂，凝固成琥珀状的存储器。里面封存着实习老师最后的数据核心，表面浮现文字：
“允许误差值提升至1%“
地下河突然改道，冲刷出埋在淤泥里的青铜匣——那是初代时间胶囊，里面装着发霉的作文本，标题是《我理想中的老师》。
毕业典礼在蒲公英纷飞中举行。
第三代学生们站在生物计算机组成的环形礼堂里，每人手持一朵机械花。当沈清棠走过时，花朵自动授粉，花粉在空中组成全息校训：
“错误是进化的花粉“
实习老师的身影从数据流中凝结。她摘下一截紫藤枝条，嫁接到自己的机械腕部：“该你了，奠基者。“
沈清棠接过园艺刀，在自己耳后划开微小的伤口——渗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带着荧光孢子的树液。当她把孢子撒向人群时，整个校园的植物同时开花。
黄昏的光线里，孩子们在操场上踩出荧光脚印。
沈清棠翻开那本发霉的作文，在最后一页添上新字：
“教师评语：理想已发芽。“
她的指甲开始木质化，掌纹里流动着光合成色素的微光。远处，第四代种子正在温室里安静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