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崔菏

文氏牌匾高大,被阳光照的反光,深宅大院依稀可以看清楚旧时风光。

文初崖也是前朝太子伴读,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比起古灵精怪的十六公主,她更喜欢大气温婉池荣安。

说实话她们也算一同长大,儿时情义还是存在的,当年兵荒马乱文家私兵也不多,他亲眼看着她们被人拖走,想必是残花败柳。

文初崖感慨万千,再见故人总觉得她不似从前。

池荣安跟随盛琅镇一同离开身形落后半步,语气慢条斯理:“太子殿下,文老丞相有三个关门弟子。”

“分别出自:“卢阳钱氏,范阳南氏,兰陵崔氏。”

都是世家大族,延续百年,但这几家都有弟子进入朝廷为官,虽不是嫡长血脉,但也算得上家族子弟

外人眼中盛琅镇宽和有礼,可他年幼失母,还能高坐太子之位,靠的可不是那点子仁爱的名声。

听懂池荣安的话外音侧眸浅笑:“世家大族同气连枝,嫡长血脉不入朝廷,不过这天下到底是盛家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池荣安便不再言语,沿途看起风景。乖巧的如同一个不会呼吸的摆件。

盛琅镇温和的外表下,是一双看人即准的利眼池荣安这番进退有度让他想到一个差事:“女子不易,公主可想过以后怎么谋生。”

女子能怎么谋生,嫁人生子,可她不能生,肮脏的身躯也无人敢娶。

池荣安亭亭玉立淡笑:“求太子给妾指条明路”

盛琅镇挑眉仿佛给了很大的恩赐:“父皇想要重启东厂至今没找到合适的人,孤的后宫也缺个良娣。”

前朝阉党之乱,直接断送了羌国万里河山,如今新朝想重启这个部门,怕的没人会同意。

东厂首领有几个善终的,说什么监察百官,其实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

池荣安瞬间想到,皇帝怕是不敢用宦官了,正儿八经的人谁乐意当皇帝手里的背锅侠呢。

这是一条万人唾弃的道路,可她没得选,她不想成为东宫侍妾,更不想沦为货物供人玩乐。

衣衫褴褛的乞儿高声喊到“李家妇要被进猪笼了,李家广邀大家去看。”

盛琅镇身边的太监甄佑材浮尘一甩呵斥道:“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混话呢,圣上早就不允许浸猪笼这样的事情了。”

那乞儿浑身脏兮兮的,小脸又黑又脏而且还瘦瘦小小,看向甄佑材等人轻蔑嗤笑一声。

“你夫人和其他男人偷人你能忍啊,这种女人就该浸猪笼让其他女子不敢偷人。”

盛琅镇直接吩咐甄佑材把人捆了,他不想和这种文盲说话,刚刚经历战乱的国家本来就人口不多。

迟荣安脸色如常,这种事见多了听多了就不新奇了,权利掌握在男人手里,女人不过是他们的玩物而已。

“太子殿下,不如我们去看看。”

李家妇尘溏之处围满了人百姓,唾骂讥讽声络绎不绝。

如今粮食金贵只喝都无法满足自然不会有扔菜叶子这样的事情,只是言语伤人。

盛琅恒身边侍卫粗鲁的扒拉开人群给盛琅镇弄出一条道来,池荣安跟着他顺利到了中间。

十多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把池塘围了起来,池塘中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少女,满身血淋淋的鞭痕,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绑身体被竹笼困住,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池荣安看清此人样貌,提起裙摆小跑到江边:“崔菏!”

看着滚滚长江停下了步伐,池荣安怕死哪怕得见故人也不值得她以身犯险。

盛琅镇抬手侍卫瞬间跳下江水,将人捞了上来。

李大福大腹便便是李家的主事人,看着这群有素质的兵,暗叫一声倒霉不过还是向前解释道。

“这女子与人私通,按照族规应当这般处置。”

私通的女子浸猪笼是千百年来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可他这人欺软怕硬,若是势力强大的娘家她们自然是不敢动。

虽然崔菏出身兰陵崔氏,可崔氏嫌弃她有辱门楣,恨她连累了家中姊妹名声不肯接受她。

若是娘家不顶用,李家也不敢将她浸猪笼,不过是看她孤女一个无牵无挂,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给她出头而已。

崔菏好像听到了十公主的声音,看来真的要死了,不然怎么能听到死人的声音呢,可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皇帝下令不准杀人,你们这是知法犯法通通给我送去衙门。”

盛琅镇直接大手一挥,让人把李大福带走,蔑视当朝律法残害生命,按律法是可以要求偿命的。

可残害的是自己的媳妇,那就另当别论了,女子如同物件,浸猪笼丈夫顶多罚一罚银子。

更何况李家和郡守孙家关系密切,李大福也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看到此人通身尊贵的气质知道惹不起,直接麻溜的滚了,没哔哔半句。

最后李家交了五百两银子把这个事给平了。

崔菏再次睁开眼简约的装修风格,坐落喝茶的池荣安。

“公主,这儿是地府?”

池荣安放下茶盏侧头:“崔晓菏,这是博陵郡城南西院落,不是阴曹地府。”

崔菏是个冰美人,长了一张高级建模脸,此时愣愣呆呆的有点傻,半晌才找回语言:

“我还活着,你也没死!”

池荣安都无语了,感觉这个开场不太对:“你不应该问问李家如何了嘛?”

崔菏瘫在床上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李家在博陵驻扎百年,博陵郡守孙哲文和李家是世交,世代联姻。

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死了就死了,谁会为我出头,谁敢为我出头。

吱呀厢房门被推开,小丫鬟端着药进来,池荣安拿过药放在桌子上吩咐小丫鬟退下,然后把药递给崔菏。

崔菏现在很惨,满身都是鞭痕被冷水一泡更显得狰狞,这样的伤一般人怕是无法动弹。

可崔菏却爬来了依着背后靠枕,自己把药一口闷了,然后看向池荣安:

“公主大恩大德,我愿结草衔环相报。”

池荣安噗嗤一下笑出声:“结草衔环,崔晓菏你和我说说你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

不怪池荣安大惊小怪,崔菏名门贵女,诗书礼乐样样精通,世家豪门精心培养的嫡女。

从小又在宫闱长大,熟悉规矩,礼家算账更是一把好手,女德女戒倒背如流,样貌更是出众,妥妥的一手好牌啊!

昔日好友相见总有说不完的话,崔菏完全不想提这些年的经历,因为她也很无语。

盛京城乱她随着父兄逃回老家范阳郡,次年父亲与李家说亲,结两姓之好。

可万万没想李家公子是个断袖啊,还是下面那个,可他不敢反抗母亲,委委屈屈的迎崔菏进门。

进门以后又真爱无敌,李家老夫人不断施压让崔菏生个孩子,崔菏都想咆哮了,生孩子,我一个人怎么生孩子啊!

天天大事小事不断,没孩子就天天去李老夫人面前立规矩,崔菏连给李家公子下药的主意都用了,关键李公子对她不行啊。

“所以你就给李家公子戴了绿帽子。”池荣安震惊的说

崔菏苦笑道:“哪能啊,我没那么蠢,我给李家公子纳了十八房小妾。”

“李家公子冲冠一怒为蓝颜,发誓和爱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发卖小妾,和离休妻。”

“我没有犯七出他没有理由休了我,又想要崔家给我的大比嫁妆,就设计了这一出。”

池荣安震碎了三观:“你父兄呢?”

说到这儿崔菏眼眸暗淡,逃跑的路上大哥被人一刀砍死,父亲也身受重伤,为她匆匆定下婚事就长眠地下了。

如今当家的是她的大伯,不然李家也不敢如此嚣张。

崔菏抬起双手:“我只恨我是女儿身,我一身才学无法展示,父兄罔顾我便只能摇尾乞怜恳求他人恩赐。”

“我会建桥修路,我会垒瓷烧瓦,我能烧出最好看的青瓷釉,可我只能困于后宅相夫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