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重创鱼妖,剑中之灵

正值千钧一发之际!

周庄但觉身后腥风刺骨。

水箭破空之声如厉鬼尖啸。

他不及回身,急将丹田真炁运于左掌。

返身便是一记劈空掌印拍出。

“嘭!”

掌风与水箭轰然相撞。

水箭应声溃散,腥臭水珠四溅!

然则那水箭蕴含妖力阴毒。

竟将他臂上护体真炁生生蚀穿。

周庄闷哼一声,左臂剧痛钻心。

低头视之,一道深可见骨之伤赫然在目。

一片鲜血淋漓!

武者通过后天吐纳修炼出的后天真气,无法对付这类妖邪;而练炁士修炼的先天真炁,却能与妖邪正面抗衡。将先天真炁附着在兵刃或躯体上杀敌的方式,其实与武者运用后天真气的方法如出一辙。

只不过,周庄体内真炁并不充盈。

想要护住全身,尚是有力不逮。

只能将大部分真炁放在拳锋处。

如此一来,旁处的防御便太过薄弱。

近距离搏杀之下,稍不慎便将命丧黄泉。

那鱼妖见伤得周庄,凶性更炽!

尖锐嘶鸣不断,密集的水箭如雨点般射来,腹下那对小得可怜的鸡爪也疯狂挥舞,带起一道道惨绿色的妖气利刃。薄翼扇动间,腥臭的妖风弥漫,试图干扰周庄的感官。

周庄身法施展到极致,狼狈地左闪右避。

可妖物的攻击手段太过诡谲多变。

他不敢硬接,唯恐又为变招所伤。

一时间竟被打得节节败退。

不消片刻,身上又添了几道血痕。

形势岌岌可危!

“可恼!

若秋水剑在手,焉容此孽障猖狂!”

周庄心中焦躁,不由暗叹。

谁曾料到,此念方生,异变陡起!

他黄庭内,《聊斋志异》书卷光华骤放!

一道清冷凛冽、宛若秋水的流光自书页中激射而出,于黄庭识海内盘旋飞舞,铮铮剑鸣直透神魂!

周庄分神内视,登时大喜过望!

那流光之中,赫然是一柄三尺青锋。

剑身如一泓秋水,寒光潋滟。

末端古篆“秋水”二字清晰可见!

“原来它能这样唤出来,天助我也!”

周庄心念电转,再无迟疑!

心念动处,清叱一声:“剑来!”

只见其右手虚握,光华一闪!

一柄寒光四射、剑气逼人的三尺青锋已然紧握掌中!

剑身嗡鸣,清越之音直冲霄汉!

“妖孽!看剑!”

周庄精神大振,将丹田真炁尽数灌注于秋水剑身!

剑芒暴涨,吞吐数尺,映得周遭一片森然!

他身形如电,足踏罡步,揉身而上。

剑光霍霍,直取鱼妖!

若论道法玄通、符箓咒术,周庄或许黔驴技穷。然若论近身搏杀、剑术武功,此乃他浸淫多年、安身立命之本!秋水剑在手,如虎添翼!但见那剑光:

矫若游龙惊鸿影,疾似雷霆裂长空!

点点寒星罩妖首,道道匹练斩邪风!

那鱼妖虽有妖力傍身,爪牙之利。

然不通武理,不通剑道。

更兼离了水脉,控水之能大减!

其喷吐水箭,周庄剑光一扫即溃;

其挥爪抓挠,岂不闻:寸短寸险之说?就那对貌似刚长出没多久,尚不如婴孩手脚大小的爪子,周庄掌中三尺剑锋挑出朵朵剑花,打的它眼忙爪乱。

其扇翼惑神,周庄以真炁覆于双眸,心神通明,视若无物!

一人一妖,剑光妖气,缠斗于荒野之上!

不过十来回合。

秋水剑锋锐无匹,周庄剑术精妙绝伦。

已在那鱼妖细鳞之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墨绿色的妖血喷洒,腥臭扑鼻!

鱼妖吃痛,凶戾之气顿减。

绿豆眼中露出惧色。

竟虚晃一爪,薄翼急振。

转身便要化作一道墨绿流光遁逃!

“孽障!哪里走!”

周庄岂容它逃回水脉?

他早有所料!

当即将黄庭中一口纯阳真炁提起,张口便喷!

“呼——!”

一股精纯无比、焚邪灭秽的三昧真火,如同火龙出洞,瞬间追上那逃窜的鱼妖!

“呱——!!!”

一声凄厉到不似鱼鸣的惨嚎响彻荒野!

真火及体,鱼妖后半截身躯连同那对雏爪,瞬间被烧得焦黑碳化!

腥臭浓烟滚滚而起!

然此妖凶顽,竟忍得剧痛,借着真火冲击之力,速度更快三分,亡命般朝王家坳方向遁去!

周庄大急!

他深知若被此妖逃回井中,后患无穷!

自己不通飞举腾挪之术,速度本就不及这天生能飞的妖物,现在又被其抢先逃遁,情急之下,他猛然想起怀中骨哨!

“此物或可制它!”

周庄探手入怀,取出那枚墨绿骨哨,置于唇边。

运足真炁,奋力吹去!

“呜…呜…”

然那骨哨竟如同顽石,任凭他如何鼓荡真炁,如何用力吹拂,竟只发出几声低沉喑哑、几不可闻的闷响!

哨身上那些诡异傩纹毫无反应,冰冷依旧!

“怎会如此?!”周庄心头一愣。

这一耽搁,瞬息已过!

待他再抬眼望去——

只见那焦黑残缺的鱼妖身影,已然化作天际一点微不可察的墨绿幽光,眨眼间便没入王家坳方向的沉沉夜色之中,踪迹全无!

荒野之上,只余周庄一人独立。

他手持秋水剑,臂上血痕未干。

望着鱼妖消失的方向,面色凝重如水。

夜风呜咽。

卷起地上几片焦黑的鱼鳞和刺鼻的焦臭气息。

……

周庄拖着疲惫的身躯,循着村民留下的微弱气息,找到了他们藏身的高地密林。

夜风呜咽,掠过藏身的高地密林。

吹得篝火摇曳不定。

映照着村民一张张惊魂未定、写满忧虑的脸庞。

王老根在几个后生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周庄面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周庄左臂上那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半截袖子。

他喉头滚动了几下,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道…道长…您这伤…”

周围几个妇人见状,忍不住捂住了嘴。

眼中满是惊恐,连忙上手替他包扎起来。

“无碍。”周庄声音平稳,将染血的袖子往下拉了拉,试图遮掩那狰狞的伤口,但动作牵动了伤处,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村民们虽然惧怕,但更关心那索命妖物的结局。

他们不敢围得太近,却都伸长了脖子。

目光灼灼地盯着周庄,

眼神里交织着恐惧、期盼和一丝侥幸。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篝火噼啪的爆响和远处不知名虫豸的哀鸣。

周庄自然明白这沉默中的千言万语。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清晰地说道:

“那妖物已被我真火重创。

大半身躯焦黑,遁回井中去了。”

这消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

激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低低的议论。

几个失去亲人的村民再也忍不住。

扑通跪倒在地。

朝着王家坳的方向,肩膀无声地耸动起来。

泪水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微光。

有人松了口气,脸上挤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短暂的宽慰很快被更深沉的阴霾取代。

王老根布满老人斑的手紧紧攥着拐杖,指节发白,他浑浊的目光再次投向周庄,带着近乎绝望的探询:

“道长…那…那它…伤成这样。

还能…还能出来么?

我们…我们王家坳…往后……”

他没说完,但未尽之意如同沉重的铅块。

压在每个人心头。

人群瞬间又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在周庄身上。

那无声的祈求几乎令人窒息。

周庄迎着这些目光,神色依旧沉静。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

只是右手下意识地再次按了按左臂的伤口。

仿佛在确认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林间的寂静:

“事情没办完,我不会走。”

他的目光投向山下黑暗中王家坳的轮廓。

那些被封死的井口在夜色中如同潜伏的巨兽之口。

“它受了重创,但只要还盘踞在水脉里。

终究是个祸根。

不彻底解决,你们回村也寝食难安。”

村民们闻言,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些。

低低的啜泣声也渐渐止住。

虽然恐惧并未完全消散。

但这句沉甸甸的承诺,如同一根主心骨。

让他们在绝望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方向。

众人纷纷应诺,跪俯着感谢周庄。

“天色已晚,妖物受伤,今夜应不敢再出。”

周庄环视众人,挥掌以真气将人托起:

“大家就在这林中暂且歇息一晚。

待明日天明,再回村中商议对策。”

众人自然不会反对,大晚上的,谁敢回那妖窟?

他们各自寻了背风的树根或岩石。

蜷缩着身体,疲惫而惶恐地合上眼睛。

却难以真正入睡。

待众人稍定,周庄不动声色地走到林边。

对靠在一棵大树旁、同样心神不宁的钱彪使了个眼色。

钱彪会意,连忙悄悄跟了过去。

两人走到远离人群的阴影处。

“钱捕头,”

周庄压低声音,直接切入正题,

“你所说的骨哨,我试过了。”

钱彪心头一紧:

“道长,如何?可制住了那妖物?”

不过问完,他便意识到自己貌似问了句蠢话。

若是制住了,大家伙这会应该要回村了。

周庄摇摇头,掏出一枚墨绿骨哨:

“此物在我手中,无论如何吹奏。

甚至灌注真炁,都只发出沉闷呜咽。

根本无法催动。”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钱彪,

“你确定,何氏兄弟是用此物来控制鱼妖的?”

钱彪闻言,脸色瞬间煞白。

以为周庄怀疑他撒谎,吓得差点跪下:

“道长明鉴!小的万万不敢欺瞒!

小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何家兄弟只轻轻一吹,那哨音虽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古怪的穿透力,井里翻腾的东西立刻就安静下来了!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周庄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眉头紧锁。

他沉吟片刻。

将骨哨凑到唇边,再次鼓荡真炁,奋力一吹。

“呜…呜…”

依旧是那几声低沉喑哑、如同垂死挣扎般的闷响。

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诡异。

钱彪侧耳细听,连连摇头,语气肯定:

“不对!不是这个声音!

何晏吹出来的声音…虽然也低沉,但感觉…感觉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活过来一样,带着一种…一种命令的味道!绝不是这种死气沉沉的呜咽!”

周庄收起骨哨,心中了然。

他摩挲着骨哨上冰冷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原来如此。

此哨非寻常器物。

或需何氏血脉、或独门秘法方能催动。

方能见其真正奇异。

落在旁人手中,不过只是一块无用的骨头罢了。”

看来,想要除掉这鱼妖,依靠外物已无可能。

最终,还是得靠自己。

他望着浓墨般的夜色下王家坳模糊轮廓。

钱彪看着他凝重的侧脸,也不敢再多言。

默默退回了林中。

周庄盘膝坐下,将秋水剑横于膝前。

闭目调息,恢复损耗的真炁与精神。

为明日最终的决战做准备。

林中篝火跳跃,映照着村民疲惫不安的脸庞。

也映照着年轻道士沉静如渊的身影。

暮色四合,松涛阵阵。

周庄引动先天真精,正欲凝练转化为循行周天的真炁,一股股莹白微光在丹田处刚要聚成气旋,忽听得一声怪笑自背后响起——

如破锣擦过锈铁,带着几分老迈的沙哑。

却又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讥讽之意。

“呵……”

那声音拖长了调子,在暮色里打了个旋:

“指尖颤得跟筛糠似的,吐纳又散如游丝。

你这小道士如此手段,怕不是在磨豆腐?”

话音里的轻蔑几乎凝成实质:

“也不知乌角那头的老杂毛怎么想的。

收了你这么个废物当徒弟。

怕是连只野狗都降不住。”

周庄心头一震,刚凝聚的真炁险些溃散。

他猛地睁眼。

只见暮色沉沉,周遭除了摇曳的松影并无半个人影。

那声音却又响起来,带着几分促狭:

“想除了水潭里的鱼妖?

那孽障被你重创。

此刻正躲在水脉深处舔舐伤口。”

声音里的桀骜更盛:

“妖兽本性最是惜命。

明日任凭你在岸上千般叫骂。

它也只会缩在石缝里打盹。

你若想除妖,除非跳进水里厮杀——

你的那道真火确实有几分利害。

可到了它的地盘。

凡人肉身哪是水族精怪的对手?

不出三个回合,怕不是要被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

话音顿了顿,带着诱哄般的诡异腔调:

“放我出来。

我替你劈开那水脉,斩了那鱼妖,如何?”

周庄惊得后背发凉。

自己的一举一动,竟都落在旁人眼中?

他一口至阳真炁悬于胸口,沉声喝问:

“你是何人?!”

“何人?”

那声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发出一阵嗬嗬的怪笑:

“你这小道士,倒是有趣得紧。”

伴随着笑声。

他背后的剑匣忽然传来一阵微不可查的震颤。

寒气透过衣料渗进肌肤,

“你不是正将我背在背上么?

怎的连我是谁都忘了?”

周庄猛地回头,视线落在背后那柄古朴的剑匣上。

匣子用玄铁包边,刻着斑驳的咒文。

他忽然想起师父乌角子老道士曾再三告诫:此剑乃凶兵,剑内蕴出了一道凶煞狠厉的剑灵,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解封。

“原来是你......”

周庄喉结滚动:

“你何其凶厉?

我岂会放你出来为祸世间!”

剑匣里的声音并未动怒。

反而沉寂了片刻。

随即响起一声悠长而冰冷的嗤笑。

那笑声在晚风里盘旋,带着洞悉一切的嘲弄。

仿佛已经看到了某个注定的结局:

“呵......好,好一个迂腐的小道士。

岂不闻因梗废食?

难道因为我血煞之气重,便不用我?

他乌角子压不住我的凶厉,那是他不行。

岂能怪我?

行吧,行吧!

你便带着你那点可怜的真炁,去水潭边送死吧。

我倒要看看,明日是谁在井边哭爹喊娘。”

话音落尽,剑匣重归沉寂。

唯有残留的寒意还萦绕在周庄颈间。

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正吐着信子。

静静等待着看他的笑话。

暮色更深了,松影如鬼魅般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