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彻夜不眠

王建国给王建安算过，一箱油能跑二十多个小时。

照这样五分钟熄一次火，得持续到明天的现在。

这，还怎么干活啊。

王建安越想越难受。

“哥，你想想法子吧，这样下去不行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真不该答应张宝华啊。”

他哭出了声。

这时，王建国才郑重其事对他说。

“老五啊，你答应张宝华这没问题，只是这一箱油就得一个月工资，你真该打听清楚的。”

“建设路上劝过你没有？你听了吗？”

王建国的语气并不强烈，却砸的王建安喘不上气。

“老五啊，咱以后不能这么任性了，好了别哭了，快起来。”

“我这就找人来修理。”

王建安听到王建国这么说，心里才算稍稍缓和。

随后王建设打电话叫来了修理工。

但等修理工来了，王建安又傻眼了。

来时是一辆加油车。

“我先说好啊，抽出来的油，只给你们一块钱一升。”

来人说着。

“嗯，抽吧。”

王建国点了点头。

王建安疯了，冲王建国大喊。

“二哥！五百升啊！咱六块二一升买的！他就给一块，这里里外外得折进去多少钱啊！”

“折了两千六。”

王建国声音平淡。

“两千六……”

“两千六……”

王建安口中喃喃，不停重复。

突然哽咽起来。

两千六，是他在工地大半个月的工资。

一来一回就这样没了。

几个人要劝，却都被王建国拦下了。

“让他哭会儿吧，咱爹娘走的早，挨的欺负多，咱家老五心里一直拧着股劲儿，想给咱们哥几个撑腰，他没啥坏心思，就是内疚。”

“这些年吃这么多亏，他啥时候这样哭过。”

王建国揉了揉眼角。

没一会儿，王建国蹲在瘫坐的弟弟面前。

跟小时候爹妈还在那样，挨了欺负后给他擦眼泪。

“别哭了建安，咱有收割机，早晚都会好起来的。”

王建国轻声安慰。

“哥。”

王建安一声哥，叫的五味杂陈。

来人将油箱抽空又给加满。

再次花了三千多块钱。

一上午收麦的钱几乎全部砸进去。

在过了二十分钟之后，收割机熄火的问题解决了。

王建国见王建安心里憋了一股气，又特别提醒他。

“别去找张宝华麻烦，也许他也蒙在鼓里。”

事实上，加油车司机和张宝华刚离开。

司机就从兜里拿给张宝华一百五十块钱。

张宝华弹了弹钞票，这可比出去干活来钱快。

心里不禁得意起来。

王建国躺在地头睡了一下午，临近傍晚，回去吃了饭，洗了澡。

收割机从早到晚基本没停，收了大概一百多亩地。

空了相当大一片地方。

临换班儿时，王建国在地头等三猴。

有家收割过的麦迪，里面有两个人，父子模样。

老人看起来有九十多岁，腿脚也不利索。

儿子看上去也比王建国大的多。

“爹，别拾了，值不了几个钱。”

儿子劝慰到。

“这，都是粮食啊。”

老人颤颤巍巍说，弯着腰往手心里捡麦籽儿。

儿子没有说话，就是看着老父亲流眼泪。

眼见王建国过来，他开口解释。

“我们平日里不短他吃，不短他穿。馒头哪怕发霉了，他都不舍得让我们扔。”

“他说以前挨过饿，等没啥吃的时候，这些发霉晒干的东西，就全成了好东西。”

“我一遍遍给他解释，发霉的东西不能吃，但我爹他比谁都明白，可他就是舍不得扔啊！”

儿子说着，使劲拍手，然后摊开。

王建国尝试喊了几声老人家。

没有得到回应。

老人只是口中喃喃。

“这都是粮食啊，这都是粮食啊。”

“给我的娘捡些粮食回家，她就不挨饿了。”

他的声音是一种将死老人的悲哀腔调。

明明是说话，听起来却像哭。

老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王建国猜，这个老人的头脑已经糊涂了罢。

那边的儿子又劝了几声，但老人完全不搭不理。

儿子一屁股坐在麦茬上，也顾不得会不会扎到。

“老头这个样儿，我们做儿子的心里啥滋味啊。”

儿子捂着脸说。

王建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出去打工，留在村里的，大多都是四十岁朝上的。

甚至所以一上午他见的最多的是那些上年纪的老人。

有些不本分的，会拿着镰刀抢别人的地头。

本分的，就像那个老人一样，在自家麦地捡麦粒。

麦子不比玉米。

个头小，老人的手又颤抖的厉害。

捡起来一个，掌心里能抖出去两个。

所以老人攥紧手掌，捡了一粒便塞进去一粒。

三猴来了。

王建国交代他第二天早起再过来换班。

天色暗下来，收割机开着顶棚上的射灯在麦田里穿梭。

到了晚上，愿意用三蹦子送粮食的人也少了。

无奈，老大和老三只能顶上。

收麦时节，昼夜温差还是很大。

麦子堆在车斗里冒着热气。

一车一车拉回去，看着喜人。

拉进院子之后，农户还要把麦子摊开散热。

家里有青壮的，这事儿会比较轻松，若家里没有青壮。

那些老人手脚不利索，一定是要忙到后半夜的。

“你们王家真是好心人，省了我们不知道多少麻烦，要不然，用架子车不知道得拉多少趟。”

这些主家话里还很感激王家兄弟。

又是拿烟，又是倒茶。

但都被老大老三谢绝了。

人家年纪一大把，他们怎么好意思收人家的东西。

两人回去后，发现老四在跟人争执。

“你们行行好吧，先给我收了，卖了麦子立马还给你们钱。”

说话的是个六十多的小老头。

老四王建武神色为难。

“大爷，不是我不愿意给你收，但我们的规矩是先收钱。”

王建武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

“你们行行好吧，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儿子都对我不管不问，我实在掏不出钱。”

“你放心，等麦子卖掉，我一定把钱给你们送过去。”

小老头说的情真意切，说完还拿粗糙的手背揩眼泪。

王建武听的有些意动。

“我家面缸连一瓢面都盛不满，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

“你行行好，帮我一次吧。”

“我就等这一口粮食，我不能麦子熟了，再给饿死在家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