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穿透城隍庙的瓦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银光。苏瑶握紧手中的时空罗盘，青铜表面的北斗星轨正随着心跳微微震颤。三日前在皇陵地宫发现的残页上，沈墨的笔迹还带着血渍：「镜分两面，一面照因果，一面照人心。」此刻，罗盘中央的窥天镜碎片突然发出嗡鸣，镜中映出林羽在时空长河中的残影——他正跪在幼年的自己面前，掌心贴着一枚泛着紫光的魔纹。
「林公子！」苏瑶伸手触碰镜面，却只触到一片冰凉。阿风的刀柄重重磕在门框上，惊起檐下避雨的寒鸦：「大人，四海商盟的死士已封锁三条街，而……」他顿住，目光落在罗盘映出的神秘女子身上，「孙府那位转世姑娘，此刻正在天规碑前。」
罗盘突然剧烈震动，七道光束从北斗星轨射出，在地面勾勒出完整的因果链界面。苏瑶认出那是大楚十三州的轮廓，每州都有细密的金线连接，而青州正中央的光点格外刺目——那是林羽的因果锚点。镜中闪过沈墨临终前的画面，他手中的折扇展开，露出「格物致知」背后的星图：「因果容器的核心，从来不是血脉，而是……」
话音未落，城隍庙的木门轰然倒塌。黑袍人裹挟着紫雾踏入，他的右半边身躯仍是林羽的模样，左半边却已化作枯骨，额间魔纹如活物般扭曲：「苏大人，三百年前我以林家血脉为饵，布下这盘因果大棋，你以为仅凭一块罗盘就能破局？」
苏瑶后退半步，银章在袖中发烫。她看见神秘女子被锁链吊在天规碑前，额间朱砂痣已变成六芒星魔纹，而碑身刻满了大楚历代帝王的生辰八字——包括她自己的。
「原来……」苏瑶握紧罗盘，「你要以我为容器，重启蚀灵咒。」
黑袍人桀桀怪笑：「聪明人！当年沈墨盗走窥天镜碎片，却不知我早已在他最得意的弟子身上种下因果种子。」他抬手扯断女子身上的锁链，「这丫头体内流着守墓人的血，正适合做引路人。」
女子猛然抬头，眼中竟有沈墨的金芒闪过：「苏大人，用罗盘照向北斗第七星！」她指尖咬破，在天规碑画出逆位星图，「沈先生说过，真正的因果枢机，藏在被遗忘的星辰里！」
苏瑶依言转动罗盘，一道银光直射紫微垣旁的隐星。时空长河的屏障轰然裂开，幼年林羽的哭声从雾中传来——他正被黑衣人按在祭坛上，心口被刻下魔纹。而成年林羽的身影重叠其上，掌心向上托着一枚光茧，茧中竟裹着苏瑶的律法银章。
「这是……」苏瑶眼眶发烫，终于看懂沈墨的预言。三百年前，沈墨为阻止血祭，将窥天镜碎片嵌入律法银章，又将因果容器的核心——她的生辰八字，藏入林羽血脉。此刻罗盘所示，正是当年因果链的起点。
黑袍人察觉不对，魔纹骤亮：「快阻止她！」数十道紫箭破空而来，却被突然出现的因果链碎片挡下。林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大人，还记得在皇陵我说过的话吗？因果律的真正秘密，是人心的选择。」
苏瑶望向镜中，看见不同时空的自己：金銮殿上力排众议的少女、云州公堂前怒拍惊堂木的女官、此刻手握罗盘的律法守护者。银章与罗盘共振，在她掌心烙下星图印记。当第一滴雨水落在银章上时，她突然福至心灵，将罗盘按进天规碑的凹槽。
「以人间律法之名，重订因果秩序！」
天规碑应声而碎，露出内部流转的因果枢纽——那是用无数百姓的生辰八字编织的锁链，每一环都滴着暗红的血。黑袍人发出不甘的怒吼，魔纹触须缠住苏瑶脚踝：「你以为改写因果就能救苍生？没有仙魔之力，大楚早晚会分崩离析！」
「大楚的根基，从来不是仙魔，而是百姓。」苏瑶咬破舌尖，血珠滴在因果链上，「沈先生说过，格物致知，方能破妄。你看这罗盘，」她转动星轨，「北斗七星看似恒定，实则每颗星都在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转。就像这世间的人，无需仙魔操控，自能走出自己的路。」
林羽的碎片突然凝聚成实体，他的左脸仍是少年模样，右脸却已满是沧桑：「先祖，放下吧。三百年的血祭，该结束了。」他张开掌心，露出与苏瑶相同的星图印记，「当年你为求长生，与仙魔签订血契，却不知真正的长生，藏在百姓的炊烟里，藏在律法的字里行间。」
黑袍人颤抖着后退，魔纹开始剥落：「你……你竟然用自己的因果链重塑了银章？」
苏瑶握紧林羽的手，感受着他逐渐消散的体温：「是沈先生用毕生灵力，在时空长河里为我们架起了桥。现在，该由我们来剪断这三百年的因果纠缠。」
银章与罗盘爆发出强光，因果链寸寸崩裂。苏瑶看见无数光点从锁链中飞出，那是被血祭吞噬的冤魂，此刻正化作流萤升向天际。神秘女子的魔纹彻底消退，她望着苏瑶，眼中是沈墨的笑意：「谢谢你，让我终于能以守墓人的身份，守护真正的天规。」
当最后一道因果链断裂时，黑袍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紫雾消散。林羽的身体开始透明，他指尖拂过苏瑶的眉梢，轻声道：「大人，以后的路……」
「以后的路，我会带着你的信念走下去。」苏瑶按住他的唇，「你看，青州城的百姓来了。」
城隍庙外，数万百姓举着自制的律法银章，火光将夜空染成金色。阿风率人抬来沈墨的遗作《因果真义》，书页自动翻开，露出夹着的枯叶——那是云州青禾村的稻叶。
「苏大人！」人群中传来老丈的哭声，「我们按新法分了田，如今能吃饱饭了！」
苏瑶望向天际，雨不知何时停了，一弯新月爬上城隍庙的飞檐。林羽的碎片融入月光，在她掌心留下一枚星芒状的胎记。神秘女子将半块玉佩放入她手中，玉佩化作流光，与银章融为一体。
「这是窥天镜最后的力量，」女子轻声道，「它会永远守护大楚的律法。」
晨雾中，苏瑶独自登上观星台。罗盘中央的镜面映出全新的星图，紫微垣的空缺处，一枚新生的星辰正在闪耀。她摸向心口的星芒胎记，仿佛又听见林羽的声音：「律法如烛，虽微必燃。」
三日后，《大楚新律》修订完成，首条便写着：「无论男女，皆可凭才学入仕，凭劳力分田。」苏瑶站在金銮殿上，望着殿下林立的女官，忽然明白沈墨所说的「人心觉醒」究竟为何。
暮春的风卷起殿角的铜铃，苏瑶摸向腰间的银章，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林羽的温度。她知道，在某个时空的角落，那个曾为她挡下万千箭矢的男子，正隔着因果长河，微笑着看她改写这天地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