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秘辛

“神医，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二位，小老儿不过是个医者，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刺杀你，是有原因的。”

陈青云试探着说出一个名词：“赤焰金龟。”

还想装糊涂的神医王博顿时悚然而惊：“你、你怎么知道赤焰金龟？”

从电影剧情知道的呗，还能是什么？

清玄疑惑看来。

陈青云维持着高深莫名的姿态：“可以说了吧？”

神医终于松口：“二位想知道什么？”

陈青云出言诈道：“先从他们为什么要你死开始吧？”

因为缺乏信息，陈青云现在对很多事也是半蒙半猜。

神医无奈道：“...许是因为小老儿知道这种赤焰金龟的习性。”

“哦？”双方不熟，神医显然有所保留，不过肯透露这些信息，已经出乎陈青云预料。

“阁下既然知道赤焰金龟，应该知道，这种毒物原生西域，以黄磷为食，遇到烈日会自燃，将其毒液注入活物体内，遇到烈日也会自燃。它们毒液很难提取保存，久必变质，要用它的毒液，必有活体。”

神医说话间抬眼打量，见陈青云神色如常，才又继续。

“要繁育这种毒虫，所需环境极其苛刻，它们原生于西域地下温泉附近，温度常年维持在一个不高不低的环境中，不能见天日，还要以黄磷矿做食。否则不会产卵，一代而亡。在神都，只有一个地方适合培育这种毒虫。”

清玄是丹师，已经猜到：“上阳宫西山园林，隋椒房温泉旧址？”他看向神医，“你怎么会知道这么神奇的毒虫，还知道如何培育。”

神医对二人没那么多信任，只想赶紧送走，于是只道：“小老儿曾有幸在太医令王博属下从事协理，这种赤焰金龟正是太医令自西域带回，因此得知。”

“你曾是太医署的人？”

“是。可惜，当年高宗时受了牵连......”

“不对。如果是因知道这种东西就要杀你，那么他们早该动手了，你没说实话。”清玄目光锐利，“是你，在帮他们暗中培育毒虫！”

“我不是，我没有。”

眼看二人开始争执。

陈青云干脆道：“神医只怕不是什么协理。”

神医惊恐看向陈青云。

陈青云却不继续往下说，只道：“太医令的事事关机密，你带着机密逃亡出来，在鬼市隐姓埋名，化身鬼市神医声名渐起，肯定不会乱说。我想，昔日你逃亡隐匿，必有襄助者。现在要杀你的，就是昔日助你之人。”

“！”

听到这里，神医终于神色大变。

陈青云淡淡发问：“昔日助你者何人？”

“...我、我...”神医神色闪烁，终于无奈叹息，“我不知道。”

“嗯？”

神医表情真挚：“我是真的不知道。”

“即便不知道，也应该有所猜度。太医署太医令潜逃，宫中必有追责、纠察，而你却在鬼市待了这么久没事，甚至声名鹊起......”

问到这里，陈青云已经知晓。暗中协助神医的人和此时要杀神医的人，是同一批人，而这批人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陈青云没再问下去：“师弟，我没问题要问了，你呢？”

“......”

清玄不是蠢人，虽然陈青云问的云山雾绕，但结合刚才最后突兀出现的靖安司天罡校尉之一，天应星的反应。

答案已经很明显。

靖安司。

靖安司，是太宗朝成立的一个直属皇帝的机构，设立之初，下辖有十校尉、各负责唐初十道之一，纠察大唐境内各种传闻的妖邪、鬼怪作祟之事。

第一任首领，是太宗朝大名鼎鼎的魏征。

现如今，靖安司里的神兵至宝斩蛟剑，据说就是昔日魏征斩龙王所用神兵“斩龙剑”，只是讳“龙”，于是改称“斩蛟剑”、“魏公剑”。

魏征死后，靖安司转手交由擅长占卜星象祈福国运的术士国师袁天罡统管，据传太宗晚年欲炼不死药时，就是靖安司负责统管。

到袁天罡时期，靖安司从一个专司天下妖邪的部门，转变成为皇帝的私人秘卫，除原本职责，多出为皇帝寻丹炼药、暗中保卫宫掖的职责，权力进一步扩大。

到高宗朝，高宗为从当时权倾朝野的舅舅长孙无忌手里收回权力，于后宫扶持武后，同时大力支持皇帝为数不多可以掌控的靖安司协理武后为其夺权。

靖安司职责继续扩大，多出暗中监察百官，刺探大臣机密，和禁军一起拱卫皇城的职责。

随着皇帝击败长孙无忌，重夺大权，在其中出了大力的武后飞黄腾达，在高宗朝一度出现二圣临朝的奇景。

而靖安司也达到权势顶峰，下辖三十六校尉，合称天罡校尉，在朝野威名赫赫，风头无两。

和所有内廷机构一样。

尾大不掉，必遭分权。

高宗死后，武后垂帘听政，宫中增设内卫，逐步接管靖安司监察百官的职权。

女帝最擅长的，就是平衡。

在她的把控下，与自己有旧的靖安司虽然权势大减，但始终没有彻底失势。

新扶持起来的内卫，也始终不能彻底对靖安司取而代之。

由此，女帝的私人内廷私卫形成内卫、靖安司分庭抗礼的局面。

这种平衡一直持续到现在。

在所有人看来，靖安司、内卫，是皇帝私卫，是皇帝手中的刀剑，对皇帝忠心耿耿。

所以到此刻。

在清玄听来，陈青云问他的“我问完了，你呢？”这句话。

分明是在问他还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焚尸案涉及靖安司。

极有可能，是受皇帝指示。

清玄不懂皇帝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但女帝自登基以来，每次出手，都会牵连王侯将相，毁家灭门、株连无数。

女帝旗下靖安司、内卫凶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

清玄神情肃然：“我没问题。”

他怂了。

陈青云暗自觉得好笑：“那我们走吧。”

清玄讶然：“走，去哪里？”

陈青云道：“自然是去西山园林，隋椒房温泉旧址，一探究竟。”

“师兄，借一步说话。”清玄把陈青云拉到一旁，“事已至此，师兄还要继续往下查？”

“不想师弟居然如此天真，你觉得现在我们还能下船吗？师弟难道不想做个明白鬼？”

清玄大骇：“你说什么！”

陈青云笑：“师弟，我们早上做了那一出表演，本意只是想洒饵钓鱼。可事到如今，我们管中窥豹，雾里看花，其实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在别人眼中，我们已经查到了根源。我们的主公，行事风格肖似天子，现在回去，你觉得主公会为我们查到的这些情报，保你我性命吗？”

清玄大惊，显然无法接受陈青云的说辞：“你胡说什么！”

但他不是蠢人，他很快就意识到陈青云说的是真的。

可以想象，太平公主事先根本预料不到这个事牵扯会这么大，现在清玄和陈青云都暴露人前，真实情况雾里看花，这么回去，带回的情报迷雾重重，以公主多疑谨慎的性格，肯定会怕皇帝怪罪，因而将他们两个棋子抛弃。

清玄目光忽然狠厉：“不，清风师兄，就此罢手。待我将此间事禀明主公，等主公示下，再做他论。”

陈青云目光落在清玄狠厉眸子上。

这位清玄道人，是个愚忠死士。

果然，虽然有高强武功，但这位清玄道人选择遵从封建时代忠君思想，他和陈青云想法完全不同，他甘愿把身家性命，交予人手处置。

陈青云眯眯眼：“既如此，师弟做主吧，我们现在去哪里？”

清玄咬牙回道：“回府！”

......

清玄无从得知。

他以为事情牵扯到靖安司，肯定和女帝有关，他们已经暴露，身处险境，所以想把事态压在一定程度，让公主决定是生是死，接下来怎么做。

他从未想过一种可能。

陈青云想到了，但他毫无根据，且那种可能极其危险。

就算让太平公主知道，她也做不了什么，反而会让陈青云更加危险。

陈青云不能说出来，在事情牵连到靖安司后。

他想到一种在事情真正发生前、大周全境恐怕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可能：靖安司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