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泥石流

种茶树是因为想要牢固土地,村子里的人太苦,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自然想要回来做一份贡献。

面前的女人厉害,可是她什么都不懂,不懂茶道,不懂谷道村,只是想敛财。

陈暮云显然有一肚子的火气,无从发泄,如果这次土地流转和茶厂被收购,对谷道村有害的话,他一定会阻止她。

林晚秋觉得差不多了,给助理拨过去了电话,鞋尖撵在水泥地上,“我在谷道茶厂,来接我吧。”

王帆宇拿着电话听见自家老板终于拨通自己的电话,眼泪都快急出来了,“林总,有件事您得知道,云岭建投的赵总来了,现在正在局里。”

林晚秋低声轻笑,赵云笙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她为鼎盛集团卖命,他是云岭建投的老总,他俩从入行以来,合作少,敌对多。

这不狗东西又闻着味儿跑来了。

林晚秋没什么好怕的,“把手机递给赵云笙。”

“喂,林总。”赵云笙眼里含笑,淡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发出。

林晚秋只说了三个字便挂断了电话,‘狗东西’

下一秒,微信备注‘狗东西’发来消息,「林总,怎么还骂人啊?」

敌人需要什么先礼后兵,对于林晚秋来说只会觉得可惜还是没将敌人埋进土里,不然怎么会出来乱咬人。

一个盘子是吃不完的,可是她和赵云笙从来不会想让对方有上桌吃饭的机会。

从学生时代就是对手,到现在也还是,林晚秋看见赵云笙都看烦了。

打了几个字过去,「阴魂不散。」

待在茶厂的兴致全无,只想签了合同,赢过赵云笙,然后把他一屋子收藏的酒掏空殆尽。

雨也逐渐停下,一辆奥迪a6停在茶厂门口,林晚秋就知道是赵云笙来了。

这么好的机会不打趣自己,这个男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晚秋双手环胸,靠在门上,嘴一点也没口下留情,“真是神奇,现在连狗都会开车了。”

其实如果是竞争对手,林晚秋是不会这么没有礼貌且没素质的。

但是对于赵云笙来说,基本的礼仪和礼貌根不不需要,因为他们都太了解彼此皮囊下那丑陋且恶劣的灵魂。

赵云笙知晓当然也不在意,说白了,他们是一类人,拿着伞,笑着走向林晚秋,语气欠欠地,“狗和狗罢了。”

林晚秋站在茶厂斑驳的铁门前,雨水顺着檐角滴落在赵云笙的伞面上。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羊绒大衣,衬得整个人像把出鞘的唐刀,连笑容都带着锋利的弧度。

“林总今天这身倒是朴素。”他目光扫过林晚秋沾着泥点的裤脚,伞面微微倾斜,遮住身后茶厂破旧的招牌,“听说你为了这个项目,打算在村里住了半个月?”

林晚秋撇了一眼从后面拎着公文包的助理王帆宇,她显然有些恼火,这个助理真是不能要了。

大嘴巴加上半事能力欠缺,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容忍他一年的。

王帆宇抱着公文包,默默地跟上,他也很无奈啊,赵总随便一套问,就把信息猜到大概了,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啊,赵云笙是老狐狸啊,他怎么斗得过。

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老板,一双眼睛带着微微委屈和苦涩望着三个月没见的老板。

林晚秋摸出打火机点燃薄荷烟,青雾在潮湿的空气中袅袅上升:“赵总消息灵通,连我住哪间民宿都怕快要知道了?”话音刚落,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暮云拎着竹编茶篓从厂房冲出来,白衬衫被雨水洇出深色痕迹。他挡在两人中间,茶篓里刚采摘的明前茶青翠欲滴:“林总,茶厂不欢迎外人。”

赵云笙轻笑出声,伞尖在水泥地上划出半道弧线:“陈技术员,你们村东头那三十亩有机茶园,去年虫害损失了四成收成吧?”他掏出手机划开相册,画面里是无人机航拍的茶园全景,“云岭的植保系统,能让虫口夺食变成历史,何必对我如此敌对。”

如果林晚秋是一头猎豹,那赵云笙就是一头狡诈的狐狸。

陈暮云更加不喜欢赵云笙,太过精明和算计,就像南溪村那水稻田,好好的田地就这样被破坏。

林晚秋看见陈暮云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固执的茶学博士最在意的,除了脚下土地就是茶叶品质。

赵云笙这招精准得令人厌恶,就像大学时他总能在小组作业里找到林晚秋最薄弱的环节。

“赵总打算用高科技种茶?”林晚秋弹了弹烟灰,故意让火星溅在他锃亮的皮鞋上,“就像你用智能浇灌毁了南溪村的水稻田?”

七八个村民从泥土里而来,穿靛蓝布衫的老茶工端着搪瓷缸,浑浊的眼睛在他们三个人之间来回逡巡。

陈暮云趁机拽住林晚秋的手腕往厂房里带:“林总不是说要看茶道工序?”

赵云笙的伞柄横插进来,金属伞骨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他低头时温热的呼吸拂过林晚秋的耳畔,声音轻得像深秋的晨雾:“林晚秋,你猜这次谁会赢?”

陈暮云听得真切赵云笙的话,随后开口,望向男人,俩人视线对上,“我赌,林总会赢。”

暴雨初歇的午后,茶山蒸腾着潮湿水汽,哄鸣声传来。

陈暮云忽然攥住林晚秋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你听!”

远处山崖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混着闷雷般轰鸣。赵云笙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水泥地上,他盯着茶厂后山方向,冷汗顺着下颌滑进领口:“看那是什么?”

“所有人后撤到厂房二楼!”陈暮云的吼声刺破凝滞空气。

老茶工们端着搪瓷缸不知所措赵云笙刚要开口,山体突然发出巨兽咆哮般的震动。混着碎石的泥浆如赤色巨蟒从天而降,陈暮云拽着林晚秋往厂房狂奔赵云笙和王帆宇也随后跟上。

“茶园东侧排水沟堵塞了!”陈暮云的声音在颤抖。林晚秋摸到墙上的应急灯开关,刺眼白光里,她看见赵云笙染血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速点击:“启动备用排水泵!”

房梁的木屑往下坠落,整间茶厂跟着晃动。

陈暮云突然将林晚秋扑倒在地,混凝土地上的凉意透过薄衫渗入骨髓。林晚秋听着他喉结滚动的声响:“小心。”

赵云笙扯开被泥浆糊住的眼皮,露出狼狈却锋利的眼神,眼神坚定地在电脑上快速移动,手机在肩旁上飞快打字,王帆宇有些呆愣,和几个村民缩在一起。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摇晃,林晚秋后脑重重磕在货架上。朦胧间,她听见赵云笙撕心裂肺的喊声:“坡度28度的临界点!所有人往东北角跑!”

陈暮云将她扛在肩头冲出仓库时,暴雨裹着泥浆砸在脸上。林晚秋摸到他后颈处有道陈年疤痕——那是十年前抗洪抢险时留下的。赵云笙的奥迪a6在十米外疯狂闪烁警灯,车载广播正播报着紧急撤离通知。

“上车!”赵云笙扔来安全绳,林晚秋看着他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陈暮云这时却如离弦之箭冲向茶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老茶树种子的檀木匣。

“陈暮云!”

“这是最后一批古树苗!”

“你疯了吗?!”

山体在此刻发出最后的轰鸣,林晚秋看见陈暮云的身影在泥浪中忽隐忽现。赵云笙突然拽住她胳膊:“开车走!我车里有卫星电话!”

林晚秋却在暴雨中纵身跃下山坡,安全绳在她手中绷成直线。当她抓住陈暮云的衣领时,终于看清对方眼底灼灼燃烧的执念,那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冷傲茶学博士,而是个愿意用命守护土地的疯子。

“跑!”陈暮云嘶吼着将她推进山沟,自己却被飞石击中胸口。林晚秋摸到他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未发送的短信:“给市农科院发消息,茶园土壤样本已采集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