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恩旨

风竺筠还是如方才第一次见面时一般，面无表情，平静的眼神看不出丝毫喜怒。

“陛下口谕：苏卿为绣衣卫指挥使同知，执掌外六所及南镇抚司事，责任重大，不可轻忽，然苏卿此前为大宗圣子，一心玄修，未及凡务，稳妥起见，朕为苏卿设下了一道考验，令朱桂等人假意刺杀……”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其意很明显：亲自下场给朱桂刺杀案定性，让苏良即刻放人。

对此，苏良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有过多纠结。

绣衣卫终究是皇帝的绣衣卫，而且他也不是科道言官，皇帝既然下场了，还给出了看似合理的理由，不管其是真是假，他都得放人。

比起放不放人，他其实更在意女帝这番说辞透出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同时内心深处逐渐生出一抹不祥的预感。

这女帝…特么的不会又要搞事吧？

而听到这些话，刘靖等人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疑。

陛下对晋阳公主有多关照，是个圣京人都知道，现在才降下圣谕说实话都有些反常了，按理说早就应该下旨让苏良马上放人，并狠狠申饬一番才对。

但风竺筠说的…考验什么的，总感觉似乎不太像是要责罚苏良的样子。

这时，似乎是为了印证三人的猜测一般，风竺筠接着道：“…苏卿不畏强权，秉公办事，当为绣衣卫楷模，朕心甚慰，特赐玉如意一对，黄金百两，玉液美酒两壶…以示嘉奖，望苏卿再接再厉，不负朕厚望。”

说着，她突然转过头，看了刘靖三人一眼，然后又道：“另外，考验之事不可外传，苏卿切记。”

话音落下，不仅是刘靖三人，就连苏良都有些傻眼了。

什么鬼？

申饬呢？责罚呢？陛下你对晋阳公主的恩宠呢？

我特么都要砍死晋阳公主了，你居然还嘉奖我？

他喵的这女帝有毒吧？

说好的先帝遗泽呢？说好的特殊关照呢？你就是这么关照晋阳公主的？你丫的就不怕先帝棺材板压不住吗？

风竺筠传完口谕后，便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将其丢给苏良。

“陛下赏赐都在里面，苏大人得空可查验一番，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不等苏良回应，她便转过身，召出巨镰，直接破开空间离开了，一如她来时那般，来无影去无踪，神秘而诡异。

苏良看着手中的玉符，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体温和莫名的香气，内心却是欲哭无泪。

他没有再跟刘靖他们多说什么，现在也没有心思理会他们，只是吩咐他们谨记女帝吩咐，别把方才的事传出去，并交待他们待会过去把公主府的人放了以后，便直接转身走人了。

整整下午，苏良都有些浑浑噩噩的。

直到下值，他坐上马车后，才开始权衡利弊，分析现在的情况。

如今他已经把朝野上下各方势力得罪了个遍，如无意外，明天早朝应该会是一场针对他的腥风血雨，跟计划不会有太多出入。

现在朝野上下应该都知道了他是七柱国之一，暗杀之类的手段对他没有任何用处，来了就是送人头，要想弄他，就得用政治斗争之类的手段，起码要让皇帝把圣遗物收回去。

而他现在表现出来的人设，就是要重振绣衣卫的声威，让绣衣卫再次变成悬在百官头上的利剑，并且威慑力还比之前强大了不少，他是真的无视官场潜规则直接动手的。

连晋阳公主他都敢动，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面对共同的威胁，这些人只要不愿意坐以待毙，必然会联起手来，把他这个官场公敌给弄掉。

但…女帝那边…对此事的态度却有点诡异。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变故。

皇帝的心思不可琢磨，之前他都那样下女帝的面子，在她的雷区疯狂蹦迪，结果那女人一怒之下就只是怒了一下，不仅没罚他，还将圣遗物赐下，让他成为七柱国之一。

这操作太骚了，直到现在他还是看不懂。

正所谓有一就有二，女帝能反常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只是......

“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

紧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苏良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眉梢缓缓松开。

“皇帝虽然至高无上，但皇权需要依靠百官来实现，只要朝堂上下针对他，皇帝就算想保也不一定能保，除非她铁了心要保人，但她跟我无亲无故，又没有任何情谊可言，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可能为我做到那种地步？”

“我又不是什么无双国士，治世重臣，就一莽夫而已，简直毫无价值，而且看到我行事如此鲁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打上公主府，差点把晋阳公主当场砍死，又激起群臣群起攻之，这么不省心的臣子，她应该也很头疼吧？”

“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欣赏我秉公办事、不畏强权，就算是真的，也犯不着为了我这种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惹事精做些什么。”

想到这些，他不由得轻轻松了口气。

很好，这事稳了。

明天，就是一切尘埃落定之时！

与此同时，绣衣卫都司衙门内堂。

“你说什么？”

司锦喜形于色地看着面前半跪在地上的陈大，扬声道：

“诏狱那边，公主府的人被放回去了？”

陈大点了点头，拱手道：“是的，大人，卑职刚刚才看到公主府的人离开，负责放人的，是之前在诏狱门口拦着我们的那三个人，想来，这应该是苏大人那边下的令。”

闻言，司锦顿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狂笑，一边用力拍桌：“什么苏良下的令，这是陛下下的命令！哈哈！不识好歹的家伙，之前要是让我进去把人给放了，陛下虽然还是会震怒，但起码有点挽回的余地，现在好了，陛下降旨才放人，这下连婉转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本官方才已经出面了，是这厮不听本官的，陛下就算要怪罪，也怪不到本官头上。”

闻言，陈大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说大人方才怎么会在那家伙面前矮一头…原来如此，大人英明！”

面对他莫名有点刺耳的马屁，司锦坦然受之，而后轻抚长须，眼中闪烁起期待的光芒。

“陈大，你快去备马，本官要入宫一趟。”

“是，大人！”

陈大躬身退下。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司锦嘴角缓缓扬起，脸上流露出一抹狠厉之色。

“明天就是大朝了，苏良啊苏良，老夫倒要看看，明天朝会之后，你还敢不敢在本官面前说教！”

“本官在你身上失去的东西，看本官怎么亲手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