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府

摄政王府的马车停在林府正门前时，整个林府都震动了。

林惊竹扶着薛闫的手下车，一袭湖蓝色锦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身装束看似素雅，实则是用宫中赏赐的云锦制成，价值不菲。她发间一支白玉簪，正是太后寿宴上赐下的“见面礼“。

“王爷亲临，寒舍蓬荜生辉。“林尚书匆匆迎出，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女儿。

薛闫神色淡淡：“林大人不必多礼。本王奉太后懿旨，送林小姐回府。“他特意加重“太后“二字，“林小姐在宫中深得太后欢心，往后...还望林府多加照拂。“

这话说得含蓄，却让林尚书面色一变。谁都听得出来，这是摄政王在给林惊竹撑腰。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林尚书连连应声。

林惊竹垂眸掩去眼中笑意。三日前她还是被全府欺凌的孤女，如今却成了太后“青睐“的贵女，连父亲都要对她另眼相看。

府门内，赵氏带着林娇娇和一众下人跪迎。赵氏脸色铁青，林娇娇更是咬破了嘴唇才忍住尖叫——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林惊竹不仅活着回来，还攀上了摄政王和太后！

“母亲。“林惊竹微微福身，礼数周全却无半分亲近。

赵氏强挤笑容：“惊竹回来了就好，这些日子可把母亲担心坏了...“

“是吗？“林惊竹似笑非笑，“那日女儿被刺客追杀，还以为是母亲派人送的呢。“

赵氏脸色刷地变白。林尚书猛地转头看她：“怎么回事？“

“老爷明鉴！妾身怎会...“

“林小姐受惊过度，难免多心。“薛闫适时打断，却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氏一眼，“不过...若真有人敢动太后看重的人，本王绝不轻饶。“

赵氏腿一软，差点跪倒。林娇娇连忙扶住母亲，嫉恨地瞪着林惊竹。

薛闫不便久留，临走时借着递帕子的动作，塞给林惊竹一张字条：“戌时，后门。“

林惊竹会意，目送马车离去。转身时，她看到林修远站在廊下阴影处，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这位林府庶子年方十八，是赵氏入门后所生，却与林娇娇截然不同——性子沉静，酷爱读书，平日深居简出。林惊竹与他几乎没说过话。

“修远弟弟。“她主动招呼。

林修远似乎没想到她会开口，愣了一下才行礼：“大姐姐安好。“

近距离看，林修远眉目清秀，气质温润，与林尚书有七分相似。但不知为何，林惊竹总觉得他眉眼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姐姐离府多日，修远甚是挂念。“他声音轻柔，“听闻姐姐在宫中...可有遇到什么趣事？“

这问题问得随意，林惊竹却敏锐地注意到他指尖微微发颤。

“趣事谈不上，“她故作轻松，“倒是见了许多贵人，比如...摄政王。“

林修远瞳孔微缩：“摄政王...是个怎样的人？“

“弟弟对他感兴趣？“

“不、不是...“林修远连忙摇头，“只是听说他...手段狠辣...“

林惊竹正想再试探，赵氏尖锐的声音打断他们：“修远！过来帮娘看看这账本！“

林修远匆匆告辞。林惊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位庶弟，似乎不简单。

回到自己院子，林惊竹几乎认不出来了——破旧的家具全换了新的，窗纸补好了，连被褥都是上好的丝绸。春桃惊喜地摸着崭新的梳妆台：“小姐，他们这是怕了！“

“不过是做给摄政王看的。“林惊竹冷笑。她取出薛闫的字条，上面只有简短一句：“查林修远，疑与六皇子有关。“

林惊竹心头一跳。难道...林修远就是失踪的六皇子？可年龄对不上啊，六皇子若活着应该二十出头了...

“春桃，我娘生前住的院子还在吗？“

“在是在，但早就被封了...“

“今晚带我去。“

傍晚，赵月华突然来访，说是奉赵氏之命送些补品。她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表姐气色真好，“她假笑道，“听说摄政王亲自送你回来？你们...很熟？“

林惊竹慢条斯理地品茶：“表妹想问什么？“

“没什么，只是...“赵月华凑近，“表姐可知摄政王有个怪癖？据说他每晚子时都要在府中练剑，赤着上身，右臂上还有道可怕的伤疤...“

林惊竹手中茶盏一顿。薛闫右臂明明纹着双鱼，哪来的伤疤？除非...那纹身是为了遮盖疤痕？

“表妹对摄政王倒是了解。“她意味深长地说。

赵月华得意地扬起下巴：“我父亲可是兵部侍郎，朝中什么事不知道？“她压低声音，“表姐，咱们是一家人，你若能帮我接近摄政王，我保证你在林府的日子...“

“保证？“林惊竹突然冷下脸，“用跪垫里的针保证？还是用寒心散？“

赵月华脸色大变：“你...你胡说什么！“

“周大人怎么死的，表妹心知肚明。“林惊竹逼近一步，“回去告诉你父亲，这笔账...有人记着呢。“

赵月华落荒而逃后，春桃忧心忡忡：“小姐，您这是打草惊蛇啊！“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林惊竹冷笑，“蛇不出来，怎么抓七寸？“

戌时将至，林惊竹换上一身夜行衣，正准备赴薛闫之约，院外突然传来嘈杂声。

“大小姐！老爷请您立刻去正堂！“管家在门外急呼。

正堂内灯火通明。林尚书面色铁青地坐在主位，赵氏在一旁抹泪，林娇娇得意洋洋地站着，脚下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惊竹，这丫头说你房中藏了男子衣物，可是真的？“林尚书厉声问。

林惊竹心头一震——她房中确实有套薛闫准备的男装，是为夜间行动准备的。但藏得很隐秘，这小丫鬟如何得知？

“父亲明鉴，“她不慌不忙地跪下，“女儿冤枉。这丫头前日偷了我一支银钗，被我责罚过，必是怀恨在心诬陷于我。“

“你胡说！“小丫鬟抬头，竟是那日在书房外盯梢的那个，“奴婢亲眼看见的！就在大小姐床底的箱子里！“

林惊竹暗叫不好。看来赵氏母女早有准备，这是要给她扣个“私通“的罪名！

“既如此，不如当场查验？“林娇娇迫不及待地说，“若没有，女儿甘愿受罚；若有...还请父亲为女儿做主！“

林尚书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一行人来到林惊竹闺房。林娇娇直奔床榻，掀开床帏就要拉出箱子——

“慢着。“林惊竹突然道，“若箱中无物，妹妹当如何？“

林娇娇冷笑：“我跪着给你赔罪！“

“好。“林惊竹让开身子，“请。“

林娇娇迫不及待地拖出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几件旧衣裳和一本《女诫》。

“不可能！“她尖叫，“明明...“

“明明什么？“林惊竹冷冷地问，“妹妹似乎很确定箱中有什么？“

林娇娇脸色煞白。赵氏连忙打圆场：“娇娇也是听这贱婢胡说...“

“父亲，“林惊竹转向林尚书，眼中含泪，“女儿清白险些被污，还请父亲做主。“

林尚书看了看小丫鬟：“拖出去，打二十板子，发卖了。“又看了眼林娇娇，“你，禁足三日。“

赵氏母女灰溜溜地退下。林惊竹刚松口气，却见林尚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惊竹，为父书房里有幅《寒梅图》，你娘生前最爱，明日你去取来吧。“

林惊竹一怔。父亲这是...要单独见她？

子时，林惊竹如约来到后门。薛闫一身黑衣，牵马等候。

“迟了。“他皱眉。

“遇到点麻烦。“林惊竹简要说了方才的事。

薛闫眸光一冷：“赵氏母女找死。“他翻身上马，伸手拉她，“上来，带你去个地方。“

马匹奔驰在夜色中，林惊竹紧贴薛闫后背，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肌肉线条。夜风拂过，带来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王爷为何怀疑林修远？“她问。

“年龄。“薛闫简短回答，“六皇子若活着，应是二十有二。但当年苏芸可能故意报小了年龄。“

“可林修远才十八...“

“未必。“薛闫冷笑，“林府上下，谁见过他的生辰帖？“

林惊竹心头一震。确实，林修远的存在感极低，连生辰都无人记得。

马停在一座僻静宅院前。薛闫带她进入内室，烛光下，一个白发老者正在研读医书。

“温太医，人带来了。“

老者抬头，林惊竹倒吸一口冷气——这正是太后寿宴上鉴定“寒心散“的那位老太医！

“这位是太医院首座，当年先帝驾崩时他也在场。“薛闫介绍，“温老，把你知道的告诉她。“

温太医颤巍巍取出一本医书：“姑娘请看，这是当年苏女官托老朽保管的。“

林惊竹接过一看，竟是一本《毒物志》，其中“寒心散“一页被反复翻阅，页边还有娟秀的批注——是她母亲的笔迹！

“苏女官发现先帝中毒后，暗中研究解药。“温太医低声道，“她怀疑下毒者就在太医院，所以将研究记录藏在这本书里，交给老朽保管。“

林惊竹仔细阅读批注，上面详细记载了“寒心散“的配方和解毒之法。最后一行字让她浑身一震：

“寒心散需以血亲之心头血为引，方可解毒。琛儿，娘对不起你...“

琛儿？六皇子李景琛？

“这...这是什么意思？“她声音发颤。

温太医摇头：“老朽也不知。苏女官交托此书后不久就...“

薛闫突然问：“林修远平日可有什么习惯？比如...佩戴什么特殊香囊？“

林惊竹猛然想起：“确实有个青色香囊，从不离身。“

温太医和薛闫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香囊里装的，很可能是解药。“薛闫沉声道，“先帝中毒后，苏芸可能取过六皇子心头血研制解药，以备不时之需。“

林惊竹心跳如鼓。若真如此，林修远就是六皇子？那香囊是他保命之物？

回府路上，林惊竹思绪万千。经过一处暗巷时，薛闫突然勒马：“有人跟踪。“

话音未落，数支暗箭破空而来！薛闫拔剑格挡，将林惊竹护在身后。黑暗中冲出五六个黑衣人，刀光剑影直取二人要害。

“找死！“薛闫剑法凌厉，瞬间斩杀两人。林惊竹也从靴中抽出匕首，刺中一个偷袭者的手臂。

那人惨叫一声，袖中掉出一块令牌。林惊竹眼疾手快地捞起，借着月光一看——竟是三皇子府的印记！

“撤！“黑衣人见势不妙，迅速退走。

薛闫没有追击，他检查了令牌，脸色阴沉：“三皇子坐不住了。“他看向林惊竹，“明日你务必拿到林修远的香囊。若他真是六皇子...“

“我明白。“林惊竹握紧令牌。朝堂风云已经卷入林府后院，而她，正站在风暴中心。

回到林府时，天已微亮。林惊竹刚翻墙落地，就听到一声轻咳——

林修远站在廊下，手中正拿着那个青色香囊，静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