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遇寇,出手,截云寨(4.8k)

古潭边,阿伽陀被火云蝰一尾砸晕在地。

巨木树冠上,额前有撮红毛的玲珑貂直起身子,往下看去。

陈境安之前出剑时,它就已经先跳下肩膀,稳稳躲在一旁。

它看见陈境安坠入水中,心里却泛起纠结。

此地它闻到很多奇花异草的香气,本想寻找,又怕再度出现火云蝰这种庞然大物。

可是眼睁睁看见陈境安落水不见,它心里又有些不舍,毕竟是这人将自己救了出来,还吃了不少丹药。

玲珑貂漆黑小眼环望四周,粉鼻动了下,思索片刻后,果断下树,朝着河流下游跑去。

……

幽暗的水底,陈境安缓缓睁开眼。

此时,他却有些看不清来人是谁。

白磲俏脸微红,收回舌头。尾鳍轻摆,忙后退一些。但她心里却松了口气,陈境安至少是醒了过来,看样子受伤不是特别重。

陈境安忽然发现,自己在水里也能很顺畅的呼吸,他牵着眼前人的手,微微用力,朝水面浮去。

越往上浮,就越明亮,陈境安也就看清楚了来人。

“白磲……”

陈境安牵着她的手,破水而出,落在岸边一处石头上,他看着眼前人,有些惊喜,道:“你不是走了么?”

白磲修长尾鳍化为洁白玉腿,她赧颜一笑,用手指了指水,又点点自己脑袋。

陈境安忽然笑了起来,“你是说,迷路了?”

白磲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腿,有些害羞。

陈境安内力一震,将青衣外衫水珠抖落干净,给她披上。

“如果不是你的那颗珠子,我这次可能真就被淹死了。”陈境安将嘴里的珠子拿出来,郑重道了声谢。

白磲摇摇头,她将身上的衣物穿上,紧了紧,面上红润散了些。

陈境安看了眼周遭环境。

这条河大概三四丈宽,他们正处在岸边一处巨石上,周围树林密布,却都是带着枯黄之色,他也不知道自己漂了多远。

陈境安先是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势,先是沈鹤年一掌打在他身上,然后火云蝰重重一扫,他本该至少重伤的。

他运转内力,不知为何,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部分经脉被封住了,需要点时间冲穴而已。

于是当下松了口气,又在身上摸了摸。

疥痨宾在水下时就被他紧紧握在右手,焚玉骨参仍在,之前所得黑色佛珠,佛宝舍利,玉髓灵丹皆在。

陈境安脸上终于泛起一抹笑意。

此次鬼市之行,收获不小。

只是那陵墓中的秘密他还没有完全明白,镇压天地之气的宝物也没有得到。

以后抽时间再来一趟就是。

也不知道阿伽陀死没死。

除了阿伽陀之外,也就只有他知道此地怎么进入了。

陈境安盘膝而坐,然后微微仰头,道:“帮我护法一会儿,我需要调息冲穴,恢复一下。”

这个角度下的白磲,身姿曼妙,尽管裹着他的青衣,也能看到起伏的曲线。

白磲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警戒四周。

陈境安微微闭眼,内力运转周天,然后冲向被封住的经脉穴位。

一旁,白磲美目看着他,神情复杂。

在她心里,此人救了他,自己也还了恩情,方才还……本来是想渡一口真气给这人,却没想到他早早含住自己的灵珠,不会溺水。

那他还睁眼,看着自己亲他。

日头正高悬,阳光不燥,白磲的脸上却有些烧。

她拢了一下头发,在旁边看着陈境安的脸微微发呆。

那晚没有认真看。

此时却发现,他还挺英俊的,白磲吃吃轻笑一下。

她抿了抿嘴,凑近了些。

微风吹过,陈境安睫毛微颤。

他此时已经到了冲穴的关键。

沈鹤年临死一掌,威力不算大,但是手段却不简单,洄漩封脉,听名字就知道专为封经截脉之用。

他体内葵花真气,紫霞真气,循环往复运转周天,却在中庭穴,鸠尾穴,巨阙穴屡屡受阻。

若不冲破,只怕几天之内别想动手了。

这让他有些不适,毕竟他现在招惹的仇人颇多。

柔和阳光下,陈境安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汗珠。

洞明圆满的封穴手段,果然不简单。

白磲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却知道绝不能打扰他,她起身退后一些,看向四周密林。

此地河边不远处,就是一片平坦道路,草木众多。

忽然,白磲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她紧张回头望去,只见十数人正从不远处奔来。

为首的是一个络腮胡,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跟着十来人,马蹄阵阵,带起一股烟尘。

络腮胡忽然放缓速度,“吁。”

他一抬手,身后几人都停了下来。一个尖嘴猴腮模样的男人凑上来,小心问道:“大哥,怎么了?”

络腮胡豹头环眼,背着一柄大刀,他说道:“小心,前方有人。”

然后他朗声道:“不知是何方兄弟,我等乃是苍山十二寇,路过此地,还请见面一叙!”

河边,被树木遮挡住视线的白磲心中紧张起来,她看了一眼陈境安,发现他对此毫无反应后,白磲尽量小心隐藏。

络腮胡一句话出口,等了半晌,也没人回应,他摇了摇头,道:“或许是我的错觉,继续赶路。”

“是,大哥。”

众人正当打马奔走,林间传来一阵笑声。

“威震苍山的十二大寇,此刻也如丧家之犬逃命,真是贻笑大方。”

众人脸色一变,尖嘴男环视四周,怒道:“你是何人,敢现身一见吗?!”

“有何不敢!”那人从一处高树背后跃下,苍山十二寇才看清此人面貌。

这人高冠束发,一身黑衣。手提长剑,看起来年纪不大。

他笑了笑,摇头不屑道:“同为绿林,你们真是丢尽了脸。”

然后他目光看向络腮胡,道:“贺破山,你们在苍山好好的,为何要来我七绝岭?”

络腮胡贺破山打马往前一步,仔细看了看眼前人,然后道:“原来是七绝岭截云寨,那你应该就是惊风剑,方千里?”

“正是。”

贺破山一副不修边幅模样,总是给人感觉是一条莽汉,可是他此时却拱手道:“方兄弟,我有急事需路过此地,我等回来再登门致歉如何?”

绿林山匪常年盘旋山林间,每一处势力,都有自己的地盘。

苍山十二寇没有递上拜帖,就闯入七绝岭截云寨,已是越界。

正因为知道此事,贺破山才没有计较对方的出言不逊。

方千里一听对方话语软了下来,反而硬气几分。

不付出点什么,就想借道截云寨,怕是还没睡醒。

“你苍山虽离七绝山不远,但始终井水不犯河水,你等有何急事?”方千里问道。

尖嘴男一脸怒气,正要呵斥。贺破山却道:“老四。”

他就将一嘴的话咽了下去。

贺破山粗犷的面容上罕见带了些笑,道:“此事即便说给你听,你也是不敢听的。”

方千里呵呵一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天下有什么我不敢听的。”

阳光穿过枯树林,落在贺破山的脸上,他的笑却冷了几分。

“如此,方兄弟确定是要与我等为难了?”

“如果是在苍山,我还惧你一二,但这里是截云寨的地盘。”

贺破山点点头:“好。”

他一挥手,身后的尖嘴猴腮男直接一点马镫,纵身跃了出去,他早就看这人不爽了。

他高高跃起,长刀狠狠斩下,这一刀要是斩实了,方千里整个人就会当场被劈开。

方千里嘴角划过一抹嘲弄。

他就站在原地不动,微风吹起他的衣衫,方千里反而闭上了眼睛。

贺破山忽然面色微变,喝道:“老四小心!”

长刀斩下,即将落在方千里的头上时,他忽然动了。

刹那间,一道剑光快若闪电,切断长刀的同时,也切断了尖嘴男的喉咙。

他怒目圆睁,“惊风……剑!”

鲜血狂喷,然后重重倒地。

方千里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手握长剑,剑意凛然,眼神落在贺破山的身上。

贺破山伸手向背,缓缓拔出大刀。

无论之前与截云寨有无仇怨,此时都已经结仇了。

“方千里,今日截云寨要少一个七当家了。”

他起身一踩马镫,这匹骏马身形不稳,差点跪地。

贺破山出刀厚重,却速度极快。

天地之气贯于周身。

洞明境大成。

方千里面色不变,他虽然还差一线才到洞明大成,此刻也凛然不惧,他握剑的手斜斜一划,凌厉剑气斩出同时,他人也动了。

贺破山居高临下一刀,与方才尖嘴男如初一辙,只是全方位提升了一番,更快,更重,更狠。

他一刀斩破剑气,两人近身相接。

刀剑无影,枯木下,断草残叶翻飞不定。

正当两人战至一团之时,苍山十二寇中,一个身穿灰白衣衫的中年人皱起了眉头。

他隐隐察觉到,附近似乎还有其他人的踪迹。

“二哥?”

有人问道。

中年人摆了摆手,忽然一剑斩出,剑指处,正是陈境安。

陈境安此时三穴齐破,他全身内力本就在全力冲穴,此刻破穴瞬间,没有丝毫收敛气息。

如此便被这人发现了。

剑气来的极快,白磲看他出剑方向正是陈境安,毫不犹豫双手掐诀,闪身一挡。

陈境安却比她更快一步,站在了她身前,随手化去剑气。

中年人提气一跃,站在一处树枝上,问道:“你是何人?”

他这话一出口,其余贼寇纷纷转身看向此地。

他们第一眼就被白磲吸引了目光。

众人神情中不乏震惊。

“好美的女人,老子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美人。”

有人笑道。

“不如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几人窃窃私语。

第二寇却微微皱眉,他虽然也震惊于此女的容貌,但注意力却放在了这男人的身上。

随手便化去自己的剑气?

此人不简单。

此时他不想多事,老大贺破山正和方千里一战,不能节外生枝,于是他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这位兄弟见谅。”

陈境安此时神清气爽,身体内枷锁尽去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那道剑气化为一道微风,吹起他的长发,丝丝缕缕飘在白磲脸颊,让她感觉有些痒。

她就躲在陈境安背后,悄悄打量。

“苍山十二寇?”

名气不算小,听名字也知道是常年在苍山打家劫舍的匪类,死不足惜。

陈境安略微活动下身子,道:“你们今天是一个也走不了了。”

一听这话,中年人神色沉了几分,道:“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他身后数人直接抽刀拔剑。

有人狞笑一声,道:“小白脸,今天爷爷给你长长记性。”

“不错,你的女人也归我了。”

三四人一起飞掠而来,陈境安面无表情。

待到离他还有三丈之时。

阳光下,中年人只见到一道亮光一闪而逝。

之后,十二寇中四人喉间骤然裂开一道血线,嗤嗤之声响起,鲜血喷出,齐齐坠地!

中年男面色一变。

他身后数人忽然安静。

正此时,贺破山与方千里二人一战分开。

贺破山回到马上,手臂上带着一道剑痕,正汩汩流血。

方千里面白如纸,黑衣染血,他连点身上穴道,而后服下一粒丹药,擦了擦嘴角的血,这才开口讥道:“贺破山,看来你仇人不少啊。”

贺破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他以洞明大成对洞明小成,居然没有轻松拿下对方,一个七当家就有如此实力,这让他对截云寨的实力又高看一分。

他转头看了一眼灰白衣衫的中年人。

“老二,我不是说不要节外生枝吗?”

中年人脸色白了一瞬,他没想到这年轻人实力居然如此之强。

一剑连斩四大寇,恐怕贺破山想要做到,至少也要多来两刀吧?

“我方才听到你们说,有事借道截云寨,说来与我听听。”

贺破山转头看向说话的年轻人。

这人一身青衣,面容俊朗,手提一柄古剑,气势逐渐内敛。

他神情淡然,虽然年轻,神色间却有股官威。

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气势,贺破山曾与大胤的一些官员接触过,但也没有如此重的气势。

贺破山略一思索,道:“不知可是朝中大人?”

陈境安眉头微挑,却没想到对方会说这话。

“先回话。”

贺破山眼中带着一些寒意,却压了下去。

他不管手臂上的伤口,犹豫片刻,拱手道:“高家让我们前来此处。”

他没有说来这里做什么,只是提了一句,对方若真是宫里人,自当知道他口中那一家的分量,也不会与己方为敌。

若不是,那就只好一战了。

贺破山话一出口,身后众人急道:“大哥!”

络腮胡上也沾了几滴血,满面风尘的贺破山一挥手,身后众人也不再说了。

行走江湖,小心为上。贺破山面容粗犷,却心思细腻,若不是为了高家命令,他哪里会来此处。

陈境安听到他说话,微微怔神。

高家?哪个高家会让对方觉得,一说出来,会让截云寨七当家方千里,听都不敢听?

陈境安眼神微冷。

除了朝中高家,还能有谁。

贺破山没有等到陈境安回应,却等到了方千里的话。

一身黑衣,面色苍白的方千里笑了起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朝中高家。”

若是原来,方千里听得这话,二话不说直接让路。

但现在,他身后也不是没人。

于是自然要嘲讽几声。

贺破山听到方千里的话,面无表情,绿林中人听朝中官员的话,说出去都丢人。

甘为朝廷鹰犬,你落什么草?

但高家实在是太强,他不敢不听。

陈境安眼神冰冷,却笑了起来。

众人不解,疑惑地看向他。

陈境安道:“你若只是贼寇,我杀了也就杀了。”

“但和高家有关,却不能让你死的痛快。”

苍山几大寇面色一变,他们已经知道此人实力非凡,此刻已成仇敌,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忽然,枯树下的方千里,目光落在陈境安身上,他回想起看过的画,又联想到方才贺破山问他是否是朝中大人。

方千里略微往前一步,小心问道:“可是陈境安陈大人当面?”

陈境安转头看向黑衣年轻人道:“嗯?”

方千里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喜道:“陈大人,锦衣卫千户,仇云波仇大人命截云寨四处搜寻你的下落。”

“却不想,我在此处碰见了你。”

阳光下,树林里,河水边。

陈境安微微一怔。

一旁的白磲脸上却带着浅浅笑意。

原来他叫陈境安。